多高耸的山啊!多澄澈的水啊!多馥郁的花香啊!多现代化的建筑啊!多美味的食物啊……
我是一个落魄的画架。
带着些许的哀伤我在这时间的问题上已经保留了太久太久,久到不知何时我的主人将我领回去,我感到我肩上的承重,那不是历史的遗留,那是主人讴心的力作。我被赋予主人的旨意,在我的身上承载着光阴的起航。虽然时间久远,我这残破不堪的身子,早在风中亦是即将凋零的叶,也老有人用手指指着我,嘴上还嘟囔着“可惜了,可惜了这么好一幅画架。”我不甘被同情,努力撑起身子,用双脚抓稳了地面,还腾出一只手来支撑着自己这把“老骨头”。这个时候,我应该坚强,不管我的第二只手去了哪里。我只顾守望,在光阴的漩涡中,残存着一口老气,自私且又无私的等待着,等待着溪水汩汩、细雨绵绵的一天里,他的到来。
我是一张陈旧的画纸。
渐渐泛黄的身躯,是我无法阻挡的悲哀、无奈、彷徨。大地的沉旧之色在我眼里是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他习惯了相遇与别离,在历史的脚步中更迭着。我想,他只是忘了重新上色,觉得以我这微黄的颜色更能衬出历史的年代感。我想也是,在我的身上,高山从一片青葱绿意到逐渐泛红、泛黄;深谷里的水从一拨到另一拨;山村里的炊烟从起到房顶再到高空;这些的这些,终究是过去了罢,不对,不是过去,是重生。只不过我的身上他们还是以老者的姿态,可即使这样,他们依旧风韵犹存。我的这一生中啊,残留在我身上的风景怕是多的数也数不过来了,可依旧,却也不被人理解,总有人捂着嘴巴一脸鄙弃的模样说“怎么老就是这样一张画。”我是老了,早应该学会释然,笑着学会接受。在这接受的过程中,我也时常看着看画人的表情,我想总归是有一位真正的艺术者能够媲美我的主人,读懂他的内心,是这孤旅上的一位知音。
我是一只破损的画笔。
在我身后的时间,可以说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我的主人见到任何一切美的事物。“啪”的一声,拿起我就“唰”的狂舞起来。对,他爱美,对美的景象到近乎痴狂的地步。我无法阻止他的笔速,却也甘于做他的追随者。可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规划里,他说他早已厌倦这样的景象,又或是不满足于仅仅是这里的一方天地了。他从这里出走,行到远方,杳无音信。他忘记带上我这样一位奴仆,不知道在沿路的未知的远方,他是否偶尔会想重拾起以往我和他的记忆,看到美好的景象时,是否会“唰”的拿起笔,等到真正拿起笔却发现手中只有空气时会后悔他当初的决定。当然,我已经等了好久好久。时光荏苒,怕是早已经将我遗忘于江河大海中。不然,我也不会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任由雨水洗刷我的身躯,导致斑斑驳驳的痕迹遍布全身。但是,我又大抵是不愿相信的。否则,我也不会孤傲的屹立在这里,用我的最后一根毛发拼死也要守住遗留在这里的美好。
我是一位倔强的画家。
我在春天里萌生出出走的想法。馥郁的花香令我陶醉、现代的摩登设计更令我向往、尤其是味蕾上的美食更加令我垂涎。我怎么能够阻挡得住这诱惑呢?怎么能够?
可我应该是一个念旧的有规则的画家吗?或许我应该要摆正好我的画架,在一张张纸上重新上色,握起笔,重拾记忆,“唰”的一下,画出完美的景象吧?
又或许是改变一下时光间的秩序,在孤旅中重拾回忆,不忘初心!
手执画笔,架好画架,准备好我常用的几种颜料。很久没有画画了,今日闲来无事,便心血来潮重拾几年前放弃了的艺术。
在椅上坐了一会儿,又在椅旁站了一会儿,望着空空的画纸,闭上眼,尝试感受这将印在纸上的一切。最先听到的就是鸟鸣,叽叽喳喳一阵又一阵,清脆而欢乐,唱着圆舞曲,迫着我调好彩虹的颜色;然后就是人的喧杂,好似一抹浮云飘的到处都是;再接着,是汽车嗖嗖的声音,呜的掀起一阵风,好像摇晃下来两三片叶子……三个声部合出了仿佛维也纳童乐团的合唱,那是一种柔柔的、蒙蒙的声音,美妙而和谐。
秋风从指间轻轻划过,凉飕飕的。我向它挥挥手,却什么也没有了,干干的,调色盘中是该加些水了。往前走两步就闻到草的香气,好像一瞬间治好了那折磨人的鼻炎。使劲吸那草香,打个喷嚏,一股清爽涌入体内。
睁开眼,画面生动了许多。
用大笔扫上又灰又沙的土地,没洗笔就接着点上蓝色、浸上水铺在又亮又淡的天空上。风突然把画纸卷起来,架子震了两下,阳光又紧接着射入眼中,逼人的眼。在转头捂眼的刹那,看到树叶的颜色随着光线的强烈变淡了,阳光洒一天金金黄黄,树叶上的绿色也透着些许黄色……多么希望这是我拿画笔点出来的啊!
仔细看,树的颜色是不一样的,高大粗壮的是墨绿色的,挺拔在马路两旁;矮一点的是青绿色的,显然绿意已经不浓了;剩下的那些一簇一簇的、小小无名的花草小树已染上了秋意,黄色、棕色、白色、绿色……混出了杂色,要是再点上高光,那就真是太妙了!
我连忙上楼拿下胶带,稳定住画架,将蜷缩在一旁的纸展开、粘好,抄起画笔又在那里一点一点的画。阳光洒在纸上,加的水一下就干了,剩下的颜料凝成一个颜料块。我先上的色勾了些不清楚的边儿,那是因为轮廓限制不住秋意的蔓延。
颜料盒标签的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再也没有对齐,我画完了。画完了画,画完了故都的秋的一切。
最后我在右下角胡乱的签上小名,描上:故都的秋——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