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这是我读完这篇小说的第一感觉,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我觉得文章中陶渊明的生死观非常洒脱,没有太多的伤春悲秋,自怨自艾,这样的生死观不多见,毕竟文中陶渊明已经过了花甲之年。
在文章前半部分陶渊明的内心想法其实变化不大,我读到陶渊明上庐山之前还摸不着头脑,直到上庐山之后,陶渊明见到了慧远和尚,在此之前他一直将慧远和尚视为知己一类的朋友,这次见到慧远和尚却发现他伪作高高在上的样子,傲慢冷漠又装腔作势,他当时就留下了很不愉快的印象,并决定以后再也不上庐山了。这种感觉我想每个人可能都会有,就像新认识的朋友,你自己感觉和他三观契合,立引为知己,与他谈天论地,无所不谈,可突然有一天你发现原来这种想法是自己的错觉,你们三观不仅不合还有很大出入,这种感觉对我们来说很糟糕,对陶渊明来说也是,他为此夜不能寐,思考了很多问题。文章到这里我想谈论的是白莲社里当时所谓知名之士,诸如刘遗民和周续之之类的人,他们平时连朝廷的征辟也都不应,可是一见了慧远和尚就那样的磕头礼拜,五体投地,他们为什么这样做?究其原因是他们对于生死道理还有所未达,对生死不能豁达通透,如果对慧远和尚潜心拜服就能超脱生死物外,那为什么天下还有这么多人死的不明不白,生的糊里糊涂?加入白莲社不过是这些人看不透生死,对死亡有恐惧,整天谈佛问道不过是想让自己心里有些许宽慰而已。我非常喜欢陶渊明对生死之事的看法,他对生死问题平静坦然,要知道他已是63岁的老人了,不仅如此,他对世事也有清醒超越的认识态度。檀刺史说“天下无道则隐,有道则至”,我当时读到这里的时候,总觉从他嘴里说出这话来太过讽刺,他还说出打算要送陶渊明几百斛粳米和多少口猪羊这类的话来了,我想这是什么缘故呢?陶渊明“逃禄归耕”,隐于乡野,他说这话好似陶渊明与借归隐为高,一心取得高官厚禄的“贤者”之流并无不同,我就知道他不了解陶公,他“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的旷达宁远、清贫自守的性格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显得格格不入,很多人甚至觉得隐世是为了博得个好名声,为出山为官做好铺垫,怎能不为之感到叹息,众人皆醉我独醒也为俗世不容了。
读到陶渊明评价颜延之那里时,我愈发觉得陶渊明的可贵之处。颜延之名利心重,官瘾大,后来,他把自己诗写得不好,归罪于公务太忙,没有时间去推敲。其实哪里是这样。他一天到晚都在同什么庐陵王、豫章公这一些人搞在一起,侍宴,陪乘,应诏赋诗,俗务萦心,患得患失,哪还有什么诗情画意?没有诗情,又哪里来的好诗!颜延之不是不想做好诗,实在是放不下内心的欲望,心不静哪里能做出好诗呢?与他比较,陶公可就一心只读圣贤书了。
出乎意料的是陶渊明对慧远和尚不完全是不赞同,他认为慧远和尚戒律很严,不爱钱财,写过五篇《沙门不敬王者论》,而且又精通经书,更懂得老庄道理,讲起经来也不是干巴巴的。他也没有允许那个拿富贵来骄人的谢灵运加入白莲社;也敢去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贼人头目卢循谈天论地,一点也不怕附逆之罪加身,倒也有些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味道,只有洒脱和不拘一格的人才会不以出身做派论英雄,也不影响他欣赏别人,我前面对慧远和尚那点伪作清高的想法也被打消了。
读到结尾,陶渊明半夜睡不着,起来准备写挽歌和自祭文,因纸笔放弃了,在心里推敲诗篇,在这里我最喜欢他说的那句“不错,死又算得个什么!人死了,还不是与山阿草木同归于朽。”这句没有词藻堆砌,没有文绉绉的之乎者也,非常痛快淋漓,我由此句想到了汪曾祺在《人间草木》说“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着实有一番别样的趣味。读完了整篇文章,我内心情绪复杂难辨,只得引用文章结尾的一句话来表达我的千丝万绪“人生实难,死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