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美国后,为了不使住在中国大陆的父母担优,我总是一批批地寄回我与美国名胜古迹的合影—大都市的繁华、大自然的造化、大赌城的气派和大山大海的壮丽,配上我那精神焕发、笑逐颜开的神情,致使父母以为我在美国一天到晚游山玩水,乐不思蜀了。其实,他们是没有看到披头散发、一早起来头不梳脸不洗就伏桌苦读ABCD的我;也没有看到我是怎样脚步匆匆地从停车场往教室里赶、而后又慢跑加快走地从教室返回停车场驱车赶回家做饭的我。如果看到这种情景,他们一定又忧心如焚地担心女儿身体,长吁短叹地说:都人到中年了,干嘛要跑到美国遭这份洋罪!
还是报喜不报优的好!你想啊,“儿行千里母担优”;那么,儿行万里呢?
这种“报喜不报忧”的做法恐怕是所有离乡背井、生活在异域的人不约而同的默契;而“报喜不报忧”的情结也就误导了没有来过美国的中国人,以为美国人最会享受生活,他们一会儿去滑雪、一会儿去登山,今天旅游、明天去度假,悠哉悠哉,无以复加......
美国人“悠哉悠哉”的时候不是没有。美国公司每年要给自己的职员十天到二十天的假期,每个人不但要休,而且还非休不可。一则这是联邦政府的要求,二则老板也认为你过于疲劳反而没有工作效率,所以,休假使许多人有了“悠哉的机会”。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休假才能用上几天?因而,“忙”仍然是生活在美国这么一个竞争激烈的国家里的人们一个共同的特质。
就拿我周围的邻居来说吧,靠近我家左边的房子里住着一家三口,男的是有着英格兰血统的美国白人,PH.D,就是中国人常说的博士;女的是美国籍的中国人,也是PH.D。他们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儿,有一座漂亮的小洋楼,又工作在同一个生物化学的公司里,出来进去成双成对,可谓是人到中年,个生物化学的公司里,出来进去成双成对,可谓是人到中年,功成名就,可以开始享受他们奋斗来的成果了……然而,他们忙到常常没有时间接送女儿去学校,没有时间在自己的床上多躺一会儿,更谈不上周末到海边散步或驱车、登山、滑雪了。起初我以为他们这样起早贪黑地工作会有加班费,后来才知道他们一分也不多得。
在美国,特别是专业性很强的部门,老板是很会下放权力给手下人的—一个项目交给你了,你完成得早,有奖;你不能预期完成,加班。我的这两位邻居搬进新居便赶上了一个研制治疗艾滋病毒药物的课题,女的忙了一年半,终于有了研究数据,男的又接过数据研究了半年,最后轮到别人研究去了。老板见公司的股票在华尔街的股票市场上一天天地跳跃,慈悲心大发,给了我的这两位邻居一次免费到夏威夷一星期的“悠哉”机会,这是我们做邻居三年以来,他们夫妻俩第一次外出度假。
我想,我的这位女邻居一定和我一样拍下了一组浪漫的镜头:海湾戏水,沙滩漫步,獭散地倚在渡假村的躺椅上和野餐海边观看当地土著人表演的草裙舞。然后,当然也和我一样把这些照片寄给她在中国大陆的父母,她的父母看后也一定认为女儿终于学业有成,开始轻松愉快地享受美国“天堂”般的生活了。孰不知,他们的女儿在度假前忙到连饭都没有时间做,常常是把冷冻的速食品往微波炉里一放便是一顿晚餐。
如果说,我家左边这两位邻居忙,是因为他们的学位太高,责任太大,不代表美国普通人的生活现象,那么再看看我家右边的邻居。
这是一个五口之家,夫妻俩加上三个孩子。男的是有着墨西哥血统的美国人,女的是有着意大利血统的美国人,他们都是一般关国公司里的一般职员。他们没有“成名成家”的野心,他们只是想有一个被一般美国大众视为中产阶级家庭的生活环境和一个温暖的家庭。他们有了一个漂亮的房子和花园,他们有了三个可爱的儿子和女儿,然而,他们却很少有时旬到他们雇人修剪的后花园里欣赏一下那些繁花绿树的娇。他们早出晚归,我们隔壁邻居住着,几个月不见一次面是经常的事。
起初,我觉得他们很神秘,三个孩子不但很少到院子里玩,就连他们的笑声和哭声也极少听到。后来.熟了,我直言不讳地问,他们也直言不讳地答,我这时才知道他们每天清晨五点钟就要起床,大人不但要梳洗打扮,穿戴整齐(在美国公司工作的职员穿戴不可以马虎),还要帮三个睡眼惺松的孩子拿衣服,找书包。吃完早餐后,夫妻俩分头开车送老大去学校,老二去幼儿园,老三去保姆家;然后,再匆匆往工作的地方赶。接下来自然是不可含糊的八小时工作,然后又是分头把孩子们接回来。回家后,一人带孩子,一人做饭,吃完饭自然又到了睡觉的时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夫妻俩如此奔波劳累并不是他们有多么强的事业心,他们的任劳任怨,不过是因为他们要想维持住现有的生活水准,他们除了好好工作,别无选择。当然,当五天紧张、枯燥而又繁忙的工作日过后,他们也会利用两天的末时间,轻松偷快地带着他们的孩子学习游泳,打球,享受一家人的天伦之乐,给美国“悠哉悠哉”的生活图景再添加几分色彩。
由此可见,美国人的“闲适”生活不是不存在,只是大多数美国人的“闲适”是忙里偷闲而已!
适逢国庆,又逢老头子70大寿。为了不使儿女们多花钱操办酒席,为了不使儿女们浪费时间过不好节,老头子便和老伴,还有小外孙女商量,不必通知儿女,悄悄在家过了算了。老伴和外孙女同意了。
不一会,电话“丁零零—”地响了,老头子拿起电话:“喂—”是熟悉的大儿子的声音,“爸,今年国庆不寻常呀,你猜猜怎么着?”儿子还没说完,老头子早已激动得难以自制,难道是……儿子记着他的生日,要为他过吧!还是儿子好呀,还记着他的生日,老头子激动得心儿咚咚直跳,急忙听儿子下一句话,“今年国庆,我准备为我儿子提前过20岁生日……地点么,为了让您老高兴,就在您家了,准备准备吧……”老头子一听,仿佛当头一盆凉水泼下来一一心都凉透了,他“扑通”一声跌坐进藤椅里,电话那头的儿子仍在兴致勃勃地说:“时间是10月1日,……”老头子失望至极,10月1日是他的生日,可儿子居然要在自己70大寿这一天为20岁的长孙提前过生日。老头子没有听完,失望地挂了电话.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人家婚礼有提前办的,开工也有提前开的,生日居然还能提前过!而且是在你70大寿那天提前为孙子过20岁……哎,不孝子孙也!”老伴生气地自言自语。可是老头子却说:“哎,算了吧,大过节的,顾全大局吧!不要闹得大家都不愉快!”经过老头子地一番劝说,老伴才嘟嘟囔囔地同意了。
10月1终于到了,老头子和老伴为孙子买了一个三层蛋糕,买了最高级的饮料,张罗好了一大桌饭菜早早地等待儿女们到来。
儿女们相继回来了,可令老头子沮丧的是,儿女们仿佛忘了今天真正该过生日的人是谁,都围在那个20岁的小伙子身边,一口一个“生日快乐”、“学业有成”。老头子气得胡子翘了起来,直喘粗气。
开饭了,大家相继入坐。“来来,让我们的小寿星坐上席!”大儿子把孙子拉入上席.老头子闷声不响,心中火冒冒地想:“我才是老寿星呢!你12月才过生日,提前2个月,算什么!你提前过生日,就是想叫人出礼么!”老头子越想越气,丢下筷子不吃了。
可谁发现老头子生气了呢?儿女们一个个祝孩子“生日快乐”,老头子早被儿女们遗忘了。老伴看到这情景,几次要站起来揭露真相,都被老头子拉住了。小外孙女实在看不下去了,突然站起来,朗声说:“下面我要公布一个秘密,今天是公公的70大寿,你们怎么忘了呢?今天真正过生日的是公公呀!公公,祝您生日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再祝哥哥生日快乐,学业有成I’’小外孙女一口气说完,坐下了。
多时,酒席桌上鸦雀无声,大家沉默了,今天居然是父亲的生日!
良久,不知是谁开了头,大家齐声唱起来:“祝您生日快乐,
祝您生日快乐……”
老头子饱经风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