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中一直有个梦萦绕不绝。那古筝似陌生但又那样熟悉。琴面覆着薄尘,琴案的雕花有了时光匆匆走过时留下的痕迹。忽而有微风拂面,风里流淌着筝音……
依然记得那年春时,从老师白皙的指下漾出的筝音。年幼的我心中洋溢起的好奇却是那样清晰,小小的脸颊仰起连琴面都览不全。但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被牵引着,懵懂又坚定地纵身跃入这个未知的世界。
丝丝琴弦,细细端详,轻轻拨动,缓缓蹦出的灵动筝音令我心生雀跃。我端正小心地坐在筝前,望见窗外的暖阳斜斜地洒在弦上,飘荡在四周的清风挟着跳动飞跃的音符。
渐渐地,耳畔响起的小调日渐娴熟自如,行云流水般柔美。望见面前已有些磨损的筝弦,才忆起指尖的酸乏。日复一日的辛勤化为一股清泉,缕缕甘甜润泽心田。欲提袖抹去面颊上的汗水,却惊觉已被细风悉心擦走。怡人的筝木香,早已被内心欢欣渲染。绵延的筝音,早已被阳光耐心收藏。
只可惜,当初欣喜揭开的琴布,因不堪肩上繁重的书卷侵袭而只得沉重地盖上。我闭上眼,微风又起,可风中一片寂静,悄无声息。
过了很久,我不知不觉中开始淡忘那筝音,疏离那熟悉的琴房。那古筝只得落寞地搁置于阴暗的一隅,无人问津。
我想伸手抚那琴上的花雕,却在手指碰到琴面的一瞬发觉筝在眼前化作了一缕轻烟。急切地挥臂挽留却徒留空寂,蓦地,梦惊醒了。睁眼慌张地四下张望,在目光触及古筝的一瞬,尘封的记忆忽而如风袭起,涌上心头。初遇云水禅心,轻柔的云彩似风烟般缥缈,洒下的月光如溪水般清澈透亮,心也在其中沉醉,随之平静。再识洞庭新歌,湖面荡漾的水波被风抚平,宁静祥和;鸟儿吟出的旋律随风扬起,欢快成韵。后见丰收锣鼓,轻快的调子用欢乐将心头盈满……我满心怜惜地轻抚云琴面上的尘埃,细细端详了良久,不禁伸手弹拨,风中又传来心中的筝音。
向心中的古筝走去,轻抚琴弦,一语不发地听着筝音。琴弦如心弦,琴声即心声,琴面上似乎就浮现出人生的画像。细轻的琴弦,音是灵动的,琴码则为小。厚重的琴弦,声是平稳的,琴码则为大。像极了一稚嫩小童在岁月中打磨历练成一成熟的老者。琴弦由细向粗迈去,增添的是阅历,是岁月才有的觉悟,用较大的琴码支起,用较广的眼界望去才为宜。若无见长,细弦配大码,终会滑落。
俯身观望,是琴底的木纹。那是岁月的年轮,是历史的痕迹。我弓着身子,屈着膝观望了良久,忽而醒觉这卑谦才应是后人看待历史文化本该有的姿态。
弹琴时有琴谱,熟识乐谱便不会弹错。人生路上,心中自有谱,方能走得心安稳妥。
转眼间,窗前的绿荫染上了秋日的橙黄。我从筝前起身,远远望见树下的金黄扬起,耳畔响起了心弦的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