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剧作家曾经提出:戏剧冲突应要化了开去,要从观点的分歧,化到人物各方面的生活中去,化进人物的性格、人物关系以及心理状态、精神世界里去。
此言甚是。
戏剧要求尖锐激烈、引人入胜的冲突,“没有冲突便没有戏剧”,确是一条规律,从古希腊悲剧到当今各种流派的剧作,都概莫能外。契诃夫的《樱桃园》,在庄园里痛惜昔日美好生活之消逝,带着淡淡的哀愁,却又多么热烈地向往着那不太明确的明天的到来,这种思想感情冲突之激烈,相当扣人心弦。而他的独幕剧《论烟草有害》,从头到尾只有一人独白,却以一种幽默含蓄的方式把冲突包裹起来,让人久久寻味。契诃夫确是高手。而我们有的作者对冲突作了片面的理解,以为在台上吵得热闹便算是冲突尖锐激烈,于是,骂娘老子者有之,指手划脚蹦来跳去者有之,拍的桌子展天价响者有之,就差演出全武行了。如果确有需要,当然未始不可;但如仅止于追求表面效果,毕竟是没有多大意义的。那些把整个战场都搬上舞台,硝烟弥漫中不见人物,只见具有姓名的活道具的剧作,不正是我们的前车吗?一切高八度,并非展开戏剧冲突的妙法,只能令人感到溪浅无鱼,很不耐看。原因盖在没有在这个“化”字上多下功夫。
《枯木逢春》是一出颇为感人的好戏,但要是作者不把防治血吸虫病的冲突引入血防站两位站长的性格冲突,引进方冬哥和苦妹子的爱情和命运,引进苦妹子悲喜交集、矛盾万状的精神世界里去,只是在那里作医疗技术的争论,就算在台上打了起来,我们也不会觉得矛盾冲突尖锐激烈的,而且早把它淡然忘却了。
其实,这规律也不仅是戏剧所专有,其他文艺形式,尤其是小说,同样忽视不得。那些一味追寻离奇的故事、荒诞不经的情节,以刺激读者感官为能事的作品,不过是别一种方式的“全武行”,热闹一过,读者也就会当然地将之置诸脑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