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居都市繁忙一隅的人也许都曾强烈或并不强烈地有这样的梦想:甩开所有的忙碌,背上行囊,踏上西行的列车,去往那海拔四千米以上、阳光暴烈、土地旷僻的西藏,能够在那儿得到一种成功地躲避了喧嚣后野性的自由。然而绝大多数人只是叶公好龙,他们没有勇气,更没有毅力载一路风尘去那个缺少水,缺少食物的地方。但就有这样一位不凡的女性用整整十年的青春和健康去体验西藏—强烈的阳光,淳朴的民众,奇异的风俗,还有那些湮没在现代文明之后的人文主义景观。她就是巴荒。
说实话,我不一定会去效仿巴荒的不凡,我甚至不能完全理解作为画家兼女人的她何以要用十年—这段对女人来说几乎是半辈子的时光去顺摸一段苦涩平淡的旅程。但我至少可以肯定一点,巴荒是执著的!于是我毫不犹豫地买下了她苦心孤诣了十多年的西藏日记—《阳光与荒原的诱惑》。
我开始了阅读,开始了一段注视他人生命的过程,而最终获得的竟是一种很自我的感召,或者说是一种发自生命本身而又极具建设性的诱惑。
用整整十年的热情与精力独自释解一份西藏情结,用常人无法想象的毅力悲壮地走过一段恰似人类生存发展的艰难旅程,用仅仅三十多公斤的a弱身躯支撑起一个执著的追求—在文化的困扰中选择文化。
我试图循着巴荒寓于生命激情的文字去理解她与众不同的人生传奇,从而能给予自己一些进取的鼓励。然而,当我自认为很认真地阅读时,总有一个问题顽固地占领着我的思维—一个人的灵魂能走多远?
我相信当一个人过于执著某一过程时,他的灵魂应该作为全身所有力量的载体走在自己的前方,也就是说当信念凝成灵魂时,体能对于过程来说已微不足道。但一个人的灵魂又能走多远?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老人圣地亚哥,他用三天在海上经历了大磨难,而最终获得的是一个崇高的悲剧英雄的幸福感。但一手创造这个靠灵魂走路的老人的海明威却用一颗小小的子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开始怀疑一个用灵魂走路的人是否会忽略物质生命的存在呢?
“我相信,凭着对生命与艺术的虔诚和苦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并且是我生命过程中不可抗拒的种种劳动方式,我都一视同仁地认真。”巴荒铿然有声的语言扫除了我对于生命的纯净幻觉,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气韵升腾起来:灵魂的力量与体能本是不相关的,用灵魂走路的人所经历的是丰富多彩的人生,而用体能行进的人所经历的只是单纯的物质生命过程。一个人的生命迟早会耗尽,而一个人的人生却可以不断延伸,直到永远。
我已完全能够理解巴荒这次灵魂力量的张扬了,我也坚定了我自己的信念:用勤奋与机智凝聚一种含蓄而永恒的力量,扎扎实实地在人生的路途上跋涉,无论选择什么样的方向,都要执著无畏地走下去。人生没有尽头,灵魂能走很远。
我越来越强烈地体会到了一种诱惑,来自前途对我的召唤和我对自身的深刻思考。
为着这种诱惑,我该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