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年夏天,我和儿位同志在北京郊区农村参加夏锄,走进一人高的棒子地里,就象进了蒸笼,一会儿就是一身汗。特别是歇晌后刚下地那阵,烈日当空,骄阳似火,天空没有一丝浮云,棒子地里没有一丁点儿风,大地被晒得发烫,人们被烤得张嘴喘气。我们几个干了一会儿,热得实在受不住,只得走出来,在地边唯一的一棵小柳树下歇气。我们一面用草帽扇着风,一面嘴里嚷着热:“热死了,”“热得要命!”正嚷着,对面走来了两位老乡,见我们在嚷热,便过来搭话。走在前面的那一位,看了一眼天空,说:“咳!这个天,蒸粘悖悖准省柴禾” 后面的那一位紧跟一句:“还熟得快收” 听着两位老乡形象的话语,我心里不禁动了一下。我们嚷了半天热,只知道以热说热,什么“死”呀“命”的,词儿都用上了,还是说不出怎么个热法。而老乡的两句话,投有一个“热”字,更投有“死”呀“命”的,却把热描写得淋漓尽致,形象得很。 有一部描写农村生活的长篇稿件,且不说它的内容和故事,单说那语言,那文字,就跟读外国翻译小说一样。譬如,稿中描写一位农民在盼望庄稼丰收的心情时,作者这样写道:“大地!亲爱的母亲!你能赐给我们多少颗粒呢?好象大地母亲在说:子民!赐给你们所需要的,可以吗?”我的天!这是中国农民在想事、在说话吗?更稀奇的是,英语中的多数是加s的,于是有人的作品中就出现了“桌子们”、“树们”这样的词语。
外国的文学作品,当然是应该学习和借鉴的。外国文学作品中可资学习和借鉴的东西很多,但我们不能生搬硬套那些不适应中国特征和民族传统的东西。翻译有翻译的难处,对翻译我们不能提过高的要求,但不能学那种并不高明的翻译腔,而应该到生活中、到人民群众中去学习和吸取生动活泼的语言。
鲁迅先生主张“拿来主义”,要我们“运用脑髓,放出眼光,自己来拿”!还说要“和世界的思潮合流,而又并未格亡中国的特性”。鲁迅先生又说:“采取说书而去其油滑,听闲谈而去其散漫,博取民众的口语,而存其比较大家能懂的字句,成为四不象的白话。”这种象蜜蜂采蜜一样只取其精华的办法和原则,正是“拿来主义”的实质,也是我们在学习和借鉴外国文学作品时应采取的态度。
高尔基曾经说过,语言,“虽不是蜜,却粘着一切东西。”如果你的作品没有生动的语言,而是充满了翻译腔,哪怕内容故事再好,恐怕也很难说是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