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诗怎样才能抒好情?我看,用感情的语言而非概念的理性的语言,应该是很重要的一条。《人间词话》说:“古人论诗词,有景语情语之别,不知一切景语皆情语也。”不承认景语的客观性未免过分,但从写景不应单纯写景而要从景中见情的意义上说,还是对的。或见景生情,景就成为情的触媒;或借景言情,景就必定带有倩的面貌;或以景离清,黔便做了情的住所。在抒情诗人笔下,世间万物,都得绝对服从调造。山川大地,日月星辰,花草树木,羽毛鳞纷,历史的过客,当代的物水,忠奸智愚,顺逆兴亡,都是诗人寄情创境的东西。抒情诗应该达到的最终艺术目的,无非是创造一种感情形象,一种感情的诗境。诗人借助诗的语言,诗的想象、比喻等等,向读者展示他的真诚,敞开他的胸怀,他的爱和憎,追慕和卑弃,欢乐和悲苦,他对真、善、美的评价。诗人创造一种氛围,一种环境,把人们诱引、呼唤进去,叫人们在其中感受、留连游赏。有人说,这是诗味,我不愿当诗的食客。我说这是诗境,我被诗人的情语、景语接待了进去。
对于诗人来说,他固然要抒情,但他必须创造诗境。无论景语或情语,都是诗境所必需的,反之,诗境又是抒情之所必创。
好些年前读过一首小诗,长时间没有忘记,这不仅因为它创造了一个诗境,它的富子民族化的流畅自然的语言也巩固了我的记忆。它写的是我家乡农村的生活,闭上眼睛,我就仿佛回到了自己童年时代生活过的村落。当然,那时还没有“铁牛”、“机械化”这类东西,但我把这些新事物加到我所熟悉的画境中去了。
牛回家,马回家,顶数铁牛的门大。马驹子撒欢鸭子们怕,扑啦啦飞上了茅篱笆。老队长,站树下,手拿喇叭正喊话:“今晚咱队开大会讨论农业机械化。”这不是诗人创造的一种诗境吗?其中有浓厚的农村生活气息,也显示了诗人对这一生活场景的赞美。但景语充分而情语不足,应是此诗的一个小小的缺陷。
读了你寄来的十多首抒情诗,我不能不佩服你在艺术表现能力上所显露的才华,但我却为你思想感情的茫然、抑郁与忧伤过多而惋惜。试举一首《黄昏》为例:铁铸似的篱笆围子已没入浓浓的暮霭中。小木牌,失去了支撑,在苍茫中微微浮动。‘禁止',严肃、庄重,最末一道斜阳刷上“热情”。那“拔刺”的水响,朦能,是鱼儿吞那胭脂的红.
这样的抒写,全是个人的东西。我不是反对并且极力主张抒情诗中必须有“我”。这样的诗才有真情,才有个性和特点。但是我要说,这个抒情主人公“我”。决不可以离开我们所处的时代而去孤芳自赏,顾影自怜。如果是这样的话,读者就不了解你是生活在什么时代的诗人‘五四'.怒我直言.读着读着你的诗.我儿乎以为是生子“五四”时代,单纯追求个性解放的印象派诗人写的诗呢!我是不赞成印象派的那种思想倾向的。队我不排挤从以往出现过的各种流派,包括印象派在内,吸取某些可资借鉴的艺术手段来丰富我们新诗的写作技巧,阻必须以它来反映我们这个时代。所以说你在诗中所表现的思想感情和我们时代的脉搏就不那么合拍。这样的,我想是引不起广大读者的共鸣的。今年五月九日《光明日报》第三版上刊登的,在南宁召开的全国当代诗歌讨论会的报道中,有这样一段话: 诗中的‘我’总是有一定社会性的人,因此,还必须正确处理‘小我’与‘大我’的关系。诗歌无疑要表现诗人对现实生活的独特感受、审美评价和理想追求,应在诗中袒露自己的胸襟,这样才能和读者进行感情交流,产生感人的艺术力_但是诗人应当和人民息息相通,用自己的声音反映出时代的脉搏,历史的要求。如果不注意抒情主人公的典型性,片面强调个人的情绪、幻觉、哀怨,和人民的步伐不能合拍,也不会引起厂’大读者的共鸣。这样的文学主张也会把某些人的创作引入政途。”
清你很好地思考一下量,这段话,用以对照自己的看看我是不是说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