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病了,医生说,这病有名堂,叫做“美尼尔氏综合症”。不幸的是,她又患了感冒。更不幸的是,她的丈夫连一天也不能在家照料她。
今关早上,他轻声地对妻子说:“药熬好了,我走了。去我蹲点的那个村。”
她默默地在床上躺着,一句话也没有说.但那双眼睛分明有一丝优郁和哀怨。
在河南省,100多万人口的上蔡县是个数得着的大县。在常人看来,她—县委书记的妻子,是一个令人羡慕、幸运的女人。她一定有一个温馨的家庭。可是,事实上呢?
“五一”节晚上,她把憋在心里许久的话终于扭扭捏捏地说出来:“老杨,跟你商量个事儿,我想回娘家一趟,想让你也去。中吗?”
杨万忠这回很爽快,说声:“好。”于是夫妻俩就定日子:明、后天脱不开身,第四天也没空,好不容易定在第八天,对,就是它了。
第八天的早上,丈夫满脸都是歉意:。嘿嘿嘿,实在对不起,是不是以后……”哼,以后?谁知道以后在哪呢?可是,每当看到丈夫那疲惫不堪的憔悴的面容,甚至几次吃着饭。筷子还拿在手里,趴在饭桌上就睡着了的情形。她满肚子要说的话又说不出口。
“他好累,整天没明没夜地在外面,连家也不要了。”有一次,她忍不住跟从老家来的人诉说.然而,她的丈夫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好累好累”。此时,他正在邵店乡高李村和村民们一起打井修路呐!
在他最初蹲点的一段时间里,村民们不知他的官职,只亲热地喊他“老杨”.他们结识的这个老杨,爱和他们唠嘘。过不久,他们看到他领着七八个人在村里村外走来转去、指指点点的。没到晌午,村里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县里要给咱修桥哩,往后咱庄上的男女老幼再也不用从大深沟出出进进了.一位年近七句的老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催命鬼似的要家里人赶紧烧开水。他说:“这大热天的,可千万别把这些好人渴坏了。”老人手拎着一只60年代出品的竹壳保温瓶,边用颐巍巍的双手给他们倒开水、放红糖—这包红精还是年关买的,一直没舍得喝,一边说,“好些年了,俺老琢磨这个理儿,共产党咋着也不会把俺们忘了。”
看得出来,老杨也激动了:“老大爷,您老说对了,共产党要是忘了老百姓那就不叫共产党了.”他把那碗红橄茶又递到老人手里:“老大爷,您要是不喝,我也难咽呀。”老人也双手接过碗,一气喝干,抿抿嘴巴:“怪甜哩.”高李村地处岗岭,为解决早天灌溉问题,老杨和村干部一起察看地形,规划井位,并亲自同村民一道参加打井劳动,在不足两个月的时间里,这个村新打20米深的机井29眼,洗井15眼。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此时此刻,他们的书记夫人躺在床上已经有两天米粒不沽茶水未进了。
这一天,杨万忠一直到深夜里才回家.她听到了那热悉的脚步声——妻子最了解丈夫,他平日总是步履匆匆,好像总有许多他怎么干也干不完的事情——她把头扭向墙壁。
他站在妻子的床前,仍是平日的满脸歉意。
“因为要参加一个会议,我下午两点半就赶回城里了……”“不是开会你还住乡下呢竺”
他轻轻地把妻子的身子扳过来,夫妻相对:“看你一身的病,我的心也不好受。你我都40多的人了,结婚20年来,福你没享上,委屈叫你受了。这样吧,今晚上我陪你到天明,怎么样?”
“谁要你陪着?谁喜欢你陪着?昨天晚上你才睡3个多小时,你是铁打的机器吗?”
他这才如释重负:“呀,也真的,我困了。”
不足一刻钟.,电话铃响了.杨万忠几乎是小跑着,到外间抓起电话筒,晚上的电话逼人。
“噢?什么?好,我马上去二他披上外衣,就要往外走,但被她拦住了:“老杨——!”那一向温顺贤良的妻子不常有的音调,止住了他。
“老杨,我求求你了,停会儿再走,睡两个小时,只两个小时,中吗?”
他迟疑了一下。但他随即又坚定地摇摇头,迅疾奔向门外。传入妻子耳膜的,是他那比平日还要急迫的脚步声。
她想放声痛哭,然而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