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学习,给咱许家争气!”爸爸说。
“努力点儿,你最棒!”妈妈说。
“你是我们的骄傲!”大伯、小姑、二姨、三舅……说。
我仔细听着亲人们的声音。说实话,我喜欢听我最亲近的人对我说类似这样鼓励的话,这让我周身充满力量。让我难受的是,这些话语中,少了一个人的声音。
我对这个人的声音充满期待,可我想,我也许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这个人是我奶奶。
听我妈妈说,奶奶不喜欢女孩。她没说别的,我却总觉得,这是她不来看我的原因。可是爸爸说,我出生的时候,奶奶来过,妈妈可以证明,我又想,可能正是从那一次她看到我是女孩子,所以不来看我的吧。爸爸妈妈不语。
奶奶不喜欢我,她可能真的不喜欢我。
她不来看我,那我就去找她好了。5岁那年,我冒着“晕车”的“危险”从郑州坐车到叶县,跟着爸爸妈妈去看奶奶。车到村子口,就不进了:路不好走,爸爸妈妈下车,抱着我走。
“哟,这城里闺女打扮得真精神啊!”
“小乖,长得就一脸聪明样儿!喜欢人哪!”
这样热情夸赞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那颗小小的心霎时间充满了自豪和快乐。我不记得我在那时刻意隐藏了内心的得意,因为我根本不懂得去掩饰那时的兴奋。我几乎要爬到爸爸的脖子上,一路张牙舞爪,忘形地在村里听别人夸赞我的声音。
奶奶家门口却是一片寂静,爸爸放我下来,和妈妈进了屋。我一个人安静地站在院子里,回味着刚才的激动,好久,爸爸妈妈阴着脸出来。妈妈好像又进去了,手里拿着一条毛巾;再出来,再进去,手里端了一盆水。我觉得累了,爸爸妈妈才领我进去。
屋里又黑又潮,地方又小,只见一张床,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胖胖的女人。爸爸说,椅子上坐的是我大姑,床上躺的是我奶奶。
床上还有人?我走过去。大姑抱起我,我扒住床边。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我清脆地大喊了一声:“奶奶!”床上鼓鼓的,仿佛只是一床被子,毫无反应。我揭开被子,露出一个长着花白头发的脑袋。这时我才看清,奶奶是在躺着,背对着我,还蒙着被子。我伸手想拍拍奶奶,可大姑迅速看出了我的意图,拉回我的手,大姑抱抱我,又拍拍我,就把我放到了地上。
“奶奶睡了吗?”我问。
“没有,醒着呢!”大姑说着却不要我再看,把我带出了门。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大姑给奶奶喂饭,奶奶的头才扭过来,可是我只见到她的嘴,听到一些“嗯嗯啊啊”的声音,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了。从头到尾,我都没看清楚奶奶长什么样子,她也不曾和我说一句话。
那次回奶奶家,有多长时间,都见了谁,还有谁跟我说了什么话,我都记不清楚了,可是奶奶对我的冷落却深深印在心里。从那时起,我开始有些怨恨她了。
奶奶也不曾给我打过电话。所以,我根本不清楚,奶奶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像所有苍老的人一样,含糊不清,沙哑,难听吗?我猜想过,但内心中的那点怨恨和小小的记忆将奶奶的声音完全堵住了。很难说,小时候的我,对奶奶的声音到底是否怀有期待,后来就再没机会听到她的声音了。因为她在我还上着幼儿园的时候,就去世了。
奶奶去世的时候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爸爸动身到老家去了,我还在幼儿园。我记得我哭了,就在幼儿园午睡的小床上哭的。我一直想不通我为什么哭。一个虽有亲情相连,却连她声音都不清楚的人不在时,年幼而不懂事的我,怎么就那样无法抑制地哭了呢?
奶奶不在了,我却还在成长。我一心希望成为一个好孩子,像爸爸说的“为许家人争气”。我已经16岁了,虽然还小,但我想,我已快要成为许家的骄傲了。我超出了任何一个与我同辈许家的孩子。我猜当初奶奶冷落我、不喜欢我,只因为她有很多孙子,而我是女孩,可现在我证明了自己,她的这个孙女一点也不比她的孙子们差。现在的我经常听到别人的夸赞,但我为什么听不到奶奶的声音呢?我最大的遗憾就是,奶奶不等我长大去证明自己,让她看看自己优秀的孙女。她不在了,看不到我,我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可我却更加期待。
有一次我问起妈妈,奶奶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她坚持说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可我记忆中倒在幼儿园小床上痛哭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又问妈妈,我怎么就哭了呢?妈妈只说,也许是上天注定吧,你的亲人不在了,你注定要哭。我更不明白了,从此对于奶奶,仿佛就进人了一个奇怪的世界,我的思维和情感,在期待与怨恨、现实与回忆之间混乱不清,却还有一份神秘在其中。
中招前夕,很多人给我打电话,加油、鼓气。我又想起了奶奶,暗自猜测奶奶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仿佛进人了奇怪的世界,我甚至坚信,奶奶一定会给我打一个电话的。我越来越兴奋,就好像马上要听到奶奶的声音了似的。从前对奶奶的怨恨一扫而光,只剩下期待,一种莫名的温暖。
当晚,我做了梦,梦到了奶奶从天上打来人间的电话。我听到了她的声音!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她记得我,她关心我!她的声音一点儿也不难听,轻而柔,像一只粉红色温暖的手,伸到我的身休里,牢牢抓住我的心。好像有什么融化了,化成水,温暖、甜蜜……(初中作文)
我从没有给别人说过这个梦,我猜没人会信。但我信,奶奶是真的能看得到我,能和我说话。我不再有怨恨,也不再有不被奶奶宠爱的委屈。不在乎是在现实还是在幻想,不在乎是否见过她。因为我听到过她的声音!这声音从天堂到人间,从她心里到我心里。就因为梦中她的声音,我对一个未见过面的,曾以为她不喜欢我的,曾经我怨恨过的人,动了真情。
那川西坝乡场上的么店子,闽南侨乡的小茶亭,
或入我梦,或动我情,常牵我两地相思诗之魂:
当然,梦是不同的,有时欢快,有时冷清,
情倒也逼真,一会儿灰暗,一会又温馨;
但,梦也好,情也好,最使我惦念的是茶亭,
五里亭,十里亭.当年却象一串陨落的星;
看而今,五里,十里,一座座茶亭都是明亮的星。
茅草盖顶,红柱子撑,水缸里茶解暑温,
往西看,茶亭喜,四十年归侨叙旧情,
朝东走,吹哎呐,打小锣,侨眷海边去迎亲。
泪淋淋,喜盈盈,动情的灯下写诗寄侨村,
茶亭连着川西坝,么店子素茶一杯等佳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