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四十八岁,长期生活在伟大祖国的怀抱里,为了治病曾一度到过海外,两相对比,我切实地感到:是党,是社会主义的祖国,给了我这个残疾人以温暖和力量,使我懂得了人生的意义,生命的价吐,使我能以坚韧不拔的毅力战胜顽疾,并为党和人民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我生下来就是个残疾者。从我懂事起,就有一种自卑心理。我十七岁那年,上海解放了。我亲眼看到人民解放军进入这“十里洋场”后,秋毫无犯,露宿街头。一次,我在家人的扶持一下去复兴公园观看文艺演出。当我步履艰难地被扶进人群时,走来了两位和蔼可亲的解放军战士,他们帮我把挤在那里的人群分开,让我能在前面观看,把我安顿好后,又问我可要买一点什么东西。这时我心里一阵激动,两颗热泪夺眶而出。我感到社会在变,人与人的关系也在变,我这个残疾人的地位在变。这虽然是一件小事,可使我久久不能忘怀,并点燃了我心胸间的希望之火。一九五一年,报上发表了中国的“保尔·柯察金”吴运铎同志的感人事迹,我读后十分感动。吴运铎同志不屈服于疾病而千方百计多为祖国作贡献的精神,使我几天儿友睡不好觉。我给他写了一封信,报告了我的身体状况,并希望能得到他精神上的支持。吴运铎同志很快给我寄来了回信,这是我终生难忘的。他在信中:一个人的残疾当然是种不幸,但在我们这样的国家,失望却大可不必,应该象保尔那样勇敢地与疾病作斗争,应该学一点为人民服务的本领。这些话,象一股清泉流进了我那涸竭的心田。此后,我自己虽然还不能直立行走,但我感到精神上开始站了起来。我当时己是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人,象新中国的其他青年人一样,充满着对未来的憧憬。我曾经给自己作过这样的设计:我要做一个文学家,我要用笔把自己对祖国对党的热爱写出来。奥斯特洛夫斯基眼都瞎了,他还能以顽强的毅力写出那感人肺腑的名著来,我的条件比他要好,我为什么不能呢?我相信自己。我能!
正在这时,我的父母来信,要我去海外治病。信中说,那里有一个整骨医生,打了包票能治好我的病。我抱着极大的希望去了。可是事情大出我所料。在那里,父母信中说的那位名医大敲其竹杠,出诊费先从十五元,加到四十元,又从四十元加到八十元,后来,要价越来越高,竟要我把半年的出诊费一次付清。我一打听,原来他是想卷了这笔款子去美国。这件事使我懂得,在资本主义世界,医生不是为病人服务,而是在围着钱的轴心转。我要求回国的决心使父母为之感动,又把我送回了祖国。
回国后,在治疗过程中我结识了很多医生,他们大都工作十分认真,对我十分诚恳。我从心底里感激祖国给我的温暖,感激党培育出来的人民医生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切。在全国掀起了学习“南京路上好八连”和学习雷锋的热潮中,我认真地阅读了有关事迹的生动报道,激动不已,便也开始了锻炼。
锻炼身体有了一些成效后,我就接着考虑这样一个问题:怎样在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中尽一点自己的微力。我想,我是一个病人,由患病进而深研医道,那不是更切合实际吗?于是我从求医,进而进行自我治疗,又发展到学习医术。当时一位七十八岁的老太正在给我进行推拿治疗。她的医术是很高明的。在治疗中,我向她提出了学习推拿的请求。可是她不相信我这个站立不稳而双手又颤抖的病人能学推拿,因此不肯教我。我只得偷偷地学,在她给我推拿时,我就从用力、部位环节上去细心琢磨。后来,老太自己病倒了,我就反过来用暗暗学到的一套医术去为她治疗,而且也产生了一些疗效,此后,老太毫无保留地将她的医技传授给我。同时,我又利用一切机会自学了医科大学的全部课程。我常去书店看书,书店的营业员看我那样努力,打趣地称呼我“大学生”,热情地帮我找书,这给我很大的鼓励。
为人民服务,就得有为人民服务的本领;有了本领,就应该全心全意地为人民办事。近年来,我走出家门,先后为三百多位病人推拿治病,取得一定疗效。现在虽然比过去忙了,但我感到忙得有意义,忙得有价值。为了祖国的“四化”大业,我这个一手由党培育长大的人怎么能闲着呢?此外,我多年来有一桩心事,就是要立志把残疾者组织起来,战胜疾病,使他们都能为“四化”出力。当我获悉一九八一年是“国际残缺人士年”时,便连夜给有关单位写了信,建议成立肢体残缺者的福利机构。九十高龄的人民代表、市红十字会副会长吴若安接到信后,儿次上门来访问,并陪同我作了一些社会调查。在有关部门和我父母的积极支持下,现在“社会福利站”正在筹办中。
1961年春,我从第四设计院调往武汉铁路局。39岁才结婚的我和爱人都是干桥梁专业的,两人轮流出差,聚少离多。女儿三岁时,爱人下放到养路工区,孩子在幼儿园得了肝炎,不能人托。一次,领导要我汇报工作,我只好抱着孩子去,局长见了问:“她妈呢?"我说:“她下放工区了,孩子得了肝炎,没人管。”局长听了点点头。没想到下午局长秘书来找我,说:“老尚,局长说孩子可怜,要我给你送来一听奶粉,可不准你偷吃。”那是困难时期,一听奶粉多么珍贵,我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这就是共产党啊。我只有更努力地工作,才能表达我心里的感激,1963年,我递上了第二份人党申请。1965年又递上了第三份人党申请。
可是,人生的道路是不平坦的,我一次次写申请,一次次如石沉大海。这是因为我曾背着一个沉重的历史包袱。1949年春,我在浙赣铁路,解放战争越打越近,谣传纷起。樟树地区铁路各单位组织起应变委员会,后来,有人受国民党蛊惑,主张炸桥、拆轨、撤走,有人认为有铁路就有饭吃,主张保护铁路,等待解放,应变委员会分裂了。我带领全段工人坚持留下,保护了铁路,迎来了解放军,在炮火中保证了铁路正常通车,援助了大军南下。可是1952年镇反运动,有人提出应变委员会是什么性质?搞破坏?反革命?有人还怀疑我是不是留下来的特务。于是,我成了一个有问题的人,开除出工会,管制半年,每次运动一来就要交待再交待,特别是文革中,抄家批斗关押审讯,无所不历。我反省自问,有没有做过对不起人民的事?没有,那就要相信党迟早会把我的问题搞清楚。
在这样的思想重压下,我干工作更拼命,对自己要求更严格,领导叫干啥就干啥。几十年中,我克服个人和家庭困难,服从组织安排。我调动频繁,几乎跑遍了大半个中国。我在北大荒趟着刺骨的冰河修铁路,被大水围困,十几天没米没盐。在荒山僻岭抓工程,住帐篷,点油灯,数月不回家是常事。下放农村,种菜插秧,放牛挖煤,什么辛苦都经历过了,我从无怨言,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早日改造好,成为一名合格的共产党员。1970年,枝柳铁路会战,刚从“五·七”干校回来的我被派到隧道工地。隧道工程对我来说是新课题,我不畏艰难,从头学起,白天找资料,晚上钻研,攻克技术难题。我坚持和工人们一起奋战在工地,经历了不少次险情。一次,在深夜里,掌子面落石,排架倾倒,连长一声喊“快撤!”又接着喊一声“共产党员留下!”这句话令我非常震惊,我站着没走,指导员说:“这里危险,你先回去。”我说“我是工程师,不能走。”立刻爬上斗车,扛起小钢轨,让排长往里打,奋战几小时,落石终于制住了。在隧道的修建过程中,我砸断了三个脚趾,我也从共产党员和工人们的身上,学到了更多可贵的革命精神。我背着包袱干工作,群众看到了,领导看到了,他们在政治、工作、生活上都很相信我,各种新课题、攻坚任务,都让我上。多年来,先后经我手完成的立交桥涵59座,渡槽及灌溉工程237座,其他管线过轨316件。
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我的问题也“彻底平反,恢复名誉。”我的心情十分激动。可那时我已快到退休年龄了。1984年,正在衡广复线施工进行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局人事处正式通知我退休。要告别这火热的工地了,我舍不得,我请求返聘留用。我在65岁高龄以高涨的热情和干劲投身于谢家屋桥的下沉整治;投身于雅瑶大桥的基桩处理;投身于南岭隧道,整治溶岩坍陷;投身于大瑶山隧道,攻克九号断层和治水。就这样投身于一个个新项目、一个个新技术攻坚战。常常是白夭下工地、找资料,晚上挑灯夜战研究图纸。有一次,我在酮里摔了一大跤,把眼镜摔丢了,满脸是血,一身泥水,工人把我背出来,送医院。病刚好,我又进桐了,工人说:“老头,还想让我背你呀!”我拍着他的肩膀大笑。三年决战,我荣获了铁道部衡广复线建设指挥部颁发的“开路先锋”奖章。这时,我又第四次慎重地向党组织提出了人党申请。衡广复线建设指挥部施工技术处党支部根据我的多次入党申请,召开支部大会讨论了我的人党问题,一致通过吸收我为中国共产党预备党员,并很快就得到上级党委的批准。我真是感到无比幸福,焕发了更大的工作热情,决心不修通衡广复线决不下火线。只要工地需要,我都风雨无阻,开现场会,解决问题,北上南下,东奔西跑。我还编写了大瑶山隧道工程大事记和南岭隧道大事记,撰记了有关技术措施探讨的文章12篇,共巧万字,起草了国家对衡广复线的验收报告等。其间,我老伴长期患病,一年有半年在住院,而我却很少照顾陪伴她,每念于此,便觉有愧于妻女。直到1990年12月,我才从工作岗位上正式退下来。人退体了,思想并没有离开岗位,我仍然积极协助局里的工作,撰写《广东铁路志》的有关章节。参加关心下一代工作,为整治社会弊端和民政建设写点小建议。1993年我还被评为直属机关优秀党员。
岁月悠悠,今年我已84岁了!我这大半辈子,默默奉献,苦苦追求,回顾平生无憾无悔。我老了,但党永远年青,继往开来,前程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