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练子令·深院静
【五代】李煜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
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
古 词
【注释】
寒砧(zhēn):砧,捣衣石,这里指捣衣声。古时将生丝织成的绢用木杵在石上捣软制成熟绢,以便裁制衣服。寒砧,因夜深天寒,故称。这里指寒夜之中的捣衣声。唐代杜甫《秋兴》中有诗句云:“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
无奈:《啸余谱》、《尊前集》、《南词新谱》中作“早是”。
不寐:《啸余谱》、《尊前集》、《南词新谱》中均作“不寝”。不寐,不能入睡。
数声:几声,这里指捣衣的声音。
和月:伴随着月光。
到:传到。
帘栊(lóng):挂着竹帘的格子窗。栊:有横直格的窗子。
【译文】
秋风送来了断续的寒砧声,在小庭深院中,听得格外真切。
无奈长夜漫漫难以入睡,一声声的砧声和着月光穿进帘栊,让人愁思百结。
【赏析】
这是一首本义词。白练是古代一种丝织品,制作过程要经过在砧石上用木棒捶捣这道工序,一般都是由妇女操作的。这首词的词牌即因其内容以捣练为题材而得名。作者通过对一个失眠者夜听砧上捣练之声的描绘,写出了抒情主人公内心的焦躁和烦恼。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这首小令的前三句是说,秋风送来了断续的寒砧声,在小庭深院中,听得格外真切。
头两句乍一看是重复的,后来汤显祖在《牡丹亭》里就写出了“人立小庭深院”的句子,把“深院”和“小庭”基本上看成同义词。其实这两句似重复而并不重复,第二句是诉诸视觉。然而尽管耳在听目在看,却什么也没有听到和看到。这样“静”和“空”这两个字,不仅在感受上给人以差别,而且也看出作者在斟酌用词时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的。“深院”是写居住的人远离尘嚣;“小庭”则写所居之地并非雕梁画栋,只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小小天井,不仅幽静,而且空虚。头两句看似写景,实际是衬托出主人公内心的寂寞无聊。只有在这绝对安静的环境里,远处被断续风声吹来的砧上捣练之声才有可能被这小庭深院的主人听到。
第三句是这首词的核心。自古以来砧上捣衣和捣练的声音以致成为夫妇和情人彼此相似回忆的诗料;久而久之,也就成为诗里的典故。李煜这首词是从听砧人的角度来写的。这个听砧人不管是男还是女,总之是会听到这种声音而引起相思离别之情的。所要指出的是,第三句虽连用两个“断续”字样,涵义却尽不相同。一般的说,在砧上捣衣和捣练的声音,总是有节奏的,因此一声与一声之间总有短暂的间歇,而这种断续的有节奏的捣练声并没有从头至尾一声不漏的送入小庭深院中来。这是因为风力时强时弱,时有时无,这就使得身居小庭深院中的听砧者有时听得到,有时听不到。正因为“风”有断续,才使得砧声时有时无,若断若续。这就把一种诉诸听觉的板滞沉闷的静态给写活了。
“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小令后两句是说,夜深了,月光和砧声穿进帘栊,更使人联想到征人在外,勾起了绵绵的离恨和相思。因而长夜不寐,愁思百结。
后面两句,明明是人因捣练的砧声搅乱了自己的万千思绪,因而心潮起伏,无法安眠;作者却偏偏倒过来倒果为因,说人由于长夜无奈睡不着觉,这才使得砧声时断时续达到耳畔。而且夜深了,砧声还在断断续续的响,是伴随着月光传入帘栊的。这就把听觉和视觉相互结合起来,做到了声色交融——秋月的清光和捣练的音响合在一起,共同触动着这位“不寐者”的心弦。然而作者并没有绘声绘色,大事渲染,只是用单调的砧声和朴素的月光唤起了对一个孤独无眠者的惆怅和同情。这正是李煜写词真正见功力的地方。
【创作背景】
开宝八年(公元975年),宋朝灭南唐,李煜亡家败国,肉袒出降,被囚禁待罪于汴京。《捣练子令·深院静》属于李煜后期的作品,写出了词人因寒夜捣衣之声而引起的各种离怀愁绪。
作者简介
李煜(937年8月15日―978年8月13日),南唐元宗(即南唐中主)李璟第六子,初名从嘉,字重光,号钟隐、莲峰居士,汉族,生于金陵(今江苏南京),祖籍彭城(今江苏徐州铜山区),南唐最后一位国君。李煜精书法、工绘画、通音律,诗文均有一定造诣,尤以词的成就最高。李煜的词,继承了晚唐以来温庭筠、韦庄等花间派词人的传统,又受李璟、冯延巳等的影响,语言明快、形象生动、用情真挚,风格鲜明,其亡国后词作更是题材广阔,含意深沉,在晚唐五代词中别树一帜,对后世词坛影响深远。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李煜)
在李后主的词中,我最爱这一首“相见欢”,因为它浸淫在一种萧索怅惘的哀愁里。这首短短的词中透着一股凄清落拓的调子,将满腔抑郁渲泄在这首徘侧的词句里,令人读了荡气回肠,虽千百年后亦能使读者体会到这位亡国之君的愤懑读楚的感受,这就是美,就是不朽。
故居有两栋毗连的住宅,一栋是瓦房,另一栋是茅屋,都是三进的院落。这两处房舍,我独爱那栋茅屋,因为那栋茅屋的院落中,有一株高高的梧桐,笔直地立在窗前,树叶青葱如华盖,亭亭地卓立在长满了青苔的草地上。每当皎洁的秋月照在寂静的庭院中,那条瘦长梧桐的清影,更会斜斜地印在窗很上,再折射到草地上。徘徊在梧桐院落中,看姜姜的秋草,听卿卿的虫鸣,偶尔会有一片梧桐叶落下来拂在肩上,那么潇洒飘逸,如一首吟峨成熟的诗句,脱笔落在纸上。
秋风吹过树梢,发出瑟瑟的琴音,梧桐天生有一种音乐的气质,梧桐木纯白而轻灵,制成瑶琴可以发出清越的和声。梧桐子生在一个船形的薄壳上,以在水上,美极。梧桐子可以榨油,嚼起来很香。
在秋月梧桐下昂首悄立,或负手漫步,都会使人暂时忘却尘世,换上一副骚人的风骨。我常常在梧桐院落中徘徊到月华淡去,虽蟋觅不到一首绝句,但胸中却充满了诗的情慷,夹衣上沾满了清凉的露水,仍不失为一幅清幽的小品。记得丰子恺有一幅题作“今夜故人来不来,教人立尽梧桐影”的漫画,与李后主的“相见欢”,又有不同的情调了。
梧桐影洒在纸窗上,那几笔疏落的淡墨,摇曳生姿,比蕉影另有异趣。由纸窗滤过的叶语,隐约似离人的苦吟,若逢秋雨,倍感凄清;少年虽不识愁滋味,但秋风秋雨也能勉强塞得你满怀愁绪。秋雨敲在梧桐叶上,也会飘落一组琼琼玲玲的音符,秋夜寒梦中,亦能渗入高山流水的情致。
几场秋雨过后,梧桐树干长满了青苔,更显得苍郁可爱。庭园中的草木霜后多已枯萎,只有菊花与桂子在西风中扩散清芬,淡淡的色调,郁郁的冷香,你只要在这秋色中幽居一日,大自然便能赋予你高洁的情操.
故园的菊畦围绕着丛丛的蝴蛛草,白色的小花,淡黄的蕊,在初秋的早晨,灿开在露水中,细叶呈墨绿色,有黄山谷草的神韵,隽极。这种蝴蝶草在台湾也看见过,但远较故园的逊色。
在外边流浪了十几年,长居南国,终年在春爱的气候中打圈子,一团团眩目的彩色,如过眼云烟,在回忆中了无痕迹。惟独故园的秋色,如不朽的名画,能永留心中。日来风雨颇频,窗前草色深郁,忽然想起了李后主的词句与黄庭坚的草书,思绪便不能自已地又浸入故园秋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