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桌上放了一只钟,原意只为了掌握时间以便于安排作业。和着秒针滴答的滑落声,我摆出一副奋勇向前的样子,埋头苦做。当抓笔的手有些颇抖时,我停下来,看一眼钟。忽然之间,我发现一个小时过去了,马上该吃饭了。
我于是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看钟的那一瞬,价值便等同于一个小时,不是吗?时间像珠子,哗啦啦滑下来;阻挡它,就是浪费时间;等属于你的珠子全落了下来,再没有哗啦的声音,你便没有了世界,世界也失去了你。
正如莫文蔚所唱的:“忽然之间,天昏地暗,世界可以忽然什么都没有……”
我下意识地又看了一下钟,过去了三分半。我开始思量这“忽然之间”。又蓦地在脑海间呈现出一些意象画面,例如:满眼柔嫩、欣喜的春天,竟昙花一现般盛于流翠之夏,焕于灿烂金秋,最后荒于瑟缩之冬。新嫩的五颜六色到翠绿,到金黄,到雪白,四种色调瞬时陆续登场,等仔细琢磨时,又一个都不见了踪影。
两分钟溜了。
我又想起:一个老人在他生命最后一刻回想他的一生——上学时几声“老师好”,几声挨打时的哭闹,他就成为一个青年;只掠过一丝工作的背影,他的胡须冒了出来,成了中年;他刚想起温馨的家,可一会儿他就又如自己现在这样,老了。几十年完整悠长的人生,回忆起来浓缩为这几个片断。
一分半。
我悟出些:我所谓的“忽然之间”正如刚刚过去的七分钟,属于调整的时间—暂且停下作业,胡思乱想。四季更替,又如老人的回忆,在我的记忆中化为几个精彩片断。我在瞬间回眸,看见了我认为精华的东西,这或许能让我在走一段路后发觉哪些该做,哪些是不必要的作为。然而,仅仅是休息的刹那,能重新审视自己,找到走下一段路的动力。这样的瞬间,价值有多大!时间又过了两分钟。
在这九分钟里,我权衡了一次“忽然之间”和“生命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