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歪扭扭的字,潦草而充满稚气。大大的一个“良”批在作业本的右上角。记忆折叠,那一场所谓的“比赛”令我记忆犹新。
那是一个早晨。阴沉沉的天气,睡眼惺忪的女孩坐在教室里无所事事,玩弄着铅笔和橡皮。教室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男孩——女孩的同桌。
“作业写了吗?”
“什么作业?”女孩很是惊讶,握着铅笔的手僵住了。
男孩也很惊愕:“就是老师布置的数学优化啊!快借我抄抄!”
晴天霹雳,女孩一把抓起作业簿翻开——一片空白。她抓起一旁的笔:“你做填空,我写选择,快啊!”
一看手表,时间不多了:还剩三分钟就上课了。猛然,女孩推了一把男孩:“选择不管了,先写大题!”
二人静默着,早读课的吵闹与喧嚣早已被二人置之度外。现下的唯一任务就是补完这项作业!
铅笔飞速划过纸张,手酸了,眼也花了。但一想到数学老师的外号“阎王爷”,两人便又提起了精神。手中笔不停,只剩得一片沙沙的响声。
倒数第三题,倒数第二题,最后一题!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他们在与时间赛跑,和面子较劲——毕竟被叫家长是多么丢人啊!
女孩再次看表:时间所剩无几。还有十几道填空选择呢!
这时候,两人都仿佛变为了数学家。嘴里念叨着乘法口诀,飞快地填入ABCD
“该交作业了!就差你俩的!”数学课代表来催交作业了。
“马上,马上就好!”男孩敷衍着课代表。
课代表一向是最正直、最公平的那一个:“那我拿上去给老师了。”
“你待会儿,我明天给你两颗棒棒糖。”男孩央求着。
“两根不行。”课代表迟疑了。男孩抓住机会,拽住他的袖子:“那就三根,外加一包干脆面。”
“行吧······”课代表妥协了。
叮叮叮......上课铃打响了,女孩率先写完了作业,而男孩还在赶着。“这题A,这题C,最后一题选D······好了好了!”他丢下笔,将二人的作业夹在全班作业的中间。
女孩大松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去,整个人摊在座位上,皱着眉头,心情复杂。男孩则得意地坐着:“这回老师肯定不会骂我们了!”
在与时间的赛跑中,女孩写完了作业,但内心毫无自豪和快活——谁知道老师会不会发现呢!
果不其然,放学后男孩和女孩被数学老师大骂一顿,还挨了板子。
从此,女孩再也不敢课前补作业,也再也不敢抱侥幸心理认为老师不会发现那点小伎俩了。
那个女孩就是现在的我。回忆起这段经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那是一次教训,也是小学时光中干的为数不多的坏事。也许这算是一场比赛,但这比赛显然并不光彩。
在白似雪的纸上写着几个潦草的名字,一支水笔在每一个名字上都停留了片刻,而笔尖却仍旧停留在半空中。那一刻我希望时间被定格,永远让那笔尖停留在半空中,不要落下。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起,所有同学迅速坐回位子上,等待那个温柔,美丽的老师——大叶。只听见大叶如同春风般温柔的声音响起:“同学们,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游戏?不错不错,我喜欢玩游戏!“好,现在安静地拿出笔,写下你最爱的五个人的名字。”简单,“沙沙”几声后,我满意地看着白纸上那几个名字,便等待着大叶老师的指示。
“现在,划掉一个人的名字。”咦?这么玩什么意思?“划去,代表着这个人讲永远离你而去,从你的生命中消失......”我一惊,眉头拧成了麻花,大叶的声音慢慢变得沙哑,难听,但却一字字撞击着我的心。
“划去!必须划去!”大叶的声音越来越压迫。她一桌桌巡视,监视着每个同学提笔划去亲人的名字。边上有同学轻咳嗽了几声,也有同学在吸鼻子。我们都深埋着头,谁也不敢看谁。我深吸一口气,想努力克制我颤抖的手,手似乎摆脱了大脑的控制,愈发抖动起来。我抬头看向大叶老师,她慈祥的面孔变得狰狞,脸上露出恐怖的微笑,像一个死神想要带走我最爱的人。我的眼睛盯着纸上那些我挚爱的人的名字,脑海里想象着他们的面容,手中的笔一直在那些名字上徘徊,不忍下手。
我的心抽痛起来,全身发冷,眼前开始模糊,呼吸沉重,我闭上眼默念着:“这只是个游戏,不用紧张,划去!”睁开眼睛,提笔划去……就在笔尖即将触碰到纸面时,又停住了。
我从未体验过这样的痛楚,似乎失去了思考,时间也停止了,“我宁愿划去自己!”突然,我有了办法!我在那些名字的下方写下我自己的名字,随后毫不犹豫的划了下去。我长呼一口气放下了笔,衣服的后背竟然被汗水濡湿!
这个小小的游戏竟给了我心痛感,心理上也发生了我难以解释的改变,听老师说那个感觉叫成长。
漏写姓名,可以说是一时疏忽,字迹潦草,也还可勉强解释为无法可治。可是,明知还 有问题,却还勉强套上信封寄出,这就太不应该了,这至少是草率马虎,不负贵任的表现 ,是不能用工作忙,时间紧来作托词的。
文艺创作,是一项严肃的工作,需要付出巨大的劳动。要说文艺创作有什么“秘诀”, 我觉得这就是最重要的“秘诀”之一。试看看古往今来那些有成就的作家,哪一个不是为 了他们的作品而呕心沥血,全力以赴的?李贺作诗,其母责日:“是儿要当呕出心乃已尔!” 曹雪芹著《红楼梦》,披刑十年始成,这类故事早已为人们耳熟能详。鲁迅把喝咖啡的工 夫也用在工作上,更是被人们传为佳话。(顺带说说:鲁迅的手稿,字迹端秀,卷面整洁, 实在堪为楷模。)在外国文学史上,十九世纪的法国文学家福楼拜对文艺创作的严肃态度也 是脍炙人口的。他为了使自己写出来的作品成为真正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常常整夜整夜地 绞尽脑汁,反复推敲。为了寻找最恰当的表现方法,最准确的词句,他写得很慢。他曾写 信自述道:“转折的地方,只有八行,却花了我八天时间。·一已经快一个月了,我在寻找 那恰当的四、五句话。”这种一丝不苟的创作态度,不但使他成为具有世界声誉的作家, 而且为后人留下了著名的“一词说”。他论述道:“我们无论描写什么事物,要说明它,只 有一个名词,要赋予它运动,只有一个动词,要区别它的性质,只有一个形容词。我们必 须不断地推敲,直到获得这个名词、动词、形容词为止。不能老是满足于差不多,不能逃 避困难,用类似的词句去敷衍了事。”与此相比,那种明知有错也不愿花工夫去改的做法 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这怎么可能写出好作品呢?俄国作家果戈理对待创作的态度同样是非 常严肃的。他多次烧掉自己的手稿这件事,就足以说明这一点。据说,他烧掉过自己的小 说《海士曼》,喜剧《第三级写拉及密尔》,而《死魂灵》第二部更是一烧再烧,始终未 能留于人世间。关于他烧稿,还有一个挺有趣的小故事:在一次午餐后,果戈理给一位朋友 朗读新写成的戏剧征求意见,谁知这位朋友有午饭后小睡的习惯,听着听着便抑制不住睡 着了。醒来后,果戈理对他说:“我曾请求你对我的著作加以批评,你的睡觉就是给它的最 好的批评了。”说着,便把手稿扔进了燃烧着的火炉里。当然,付诸一炬并不是处理没有 写成功的稿子的唯一方法,可以说也不是最好方法,我在这里丝毫也没有提倡“付炬”的 意思。但果戈理扔进火堆中的手稿燃起的火焰,确实反映出了这位大作家对待创作极其严 肃认真和要求自己极其严格的精神。车尔尼雪夫斯基曾经这样评价他:“果戈理被赋予了那 飞向无限高度的鸳鹰的意志和愿望,在他所达到了或他所创造了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渺小 和低下。”是的,纵使我们达不到那样的高度,也有必要用高标准要求自己,才能得高一 些。如果只是一味揭望成功,又不想付出应有的劳动,自己原谅自己,以至草率从事,把 希望寄托在侥幸之上,那只能是白白糟蹋纸墨,用一句成语来说,这叫“灾梨祸枣”。
每一个作者把稿子寄出后,都希望编辑能够认真负责地对待,这无疑是对的。作者有权 利这样要求编辑,这也是编辑应该履行的起码义务。作者把劳动成果送到编辑手上,这是 对编辑的信任,无论其质量如何,编辑都是没权利掉以轻心的。可是,作为事情的另一方 面,作者在要求别人尊重自己的劳动的同时,自己首先要认真负责地对待自己的劳动,这 个要求想来也不会太过分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起码的道德了,何况,作者不 仅要对自己的劳动负贵,更要对读者负责(在一定意义上,编辑也是读者),要对社会负责 呢!
在向“四化万进军的征途上,大家都很忙。尤其是业余作者,要在工作之余挤时间写点 东西,更是忙上加忙,但这并不应该成为原谅自己的理由,更不该作为粗制滥造的借口, 还是让我们重温鲁迅先生的经验之谈吧:“写完之后至少看两遍,竭力将可有可无的字、句 、段删去,毫不可惜。”然后在抄正寄出之前,不要忘了注上真实姓名和保险的通讯地址 ,而且最好用正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