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声明,我不是伏尔泰笔下的邦葛罗斯,被卖做了奴隶,以至要处我以火刑了,还高呼“世界是至善至美的”。我情愿做堂·吉诃德,慷慨舞长剑,怒对那庞大的螺旋桨。我甚至甘愿做一只蝗螂,“夫不见蝗螂乎?怒其臂而当车辙”,虽粉身碎骨,犹存英豪之气。有人不屑:“竖于轻狂,碰壁而亡。”哈哈,你以为我是张子房吗?被犯上老人几句庸词就骂没了傲气?你错啦。我信奉的是“不是猛龙不过江”,“猛龙”的傲气是骂不没的!对,我们是青年(或少年),应当有的是朝气,但现在的情形是,就连这点儿朝气也在被抹杀。社会上不让我们去摔,去闯,去骂,去愤怒,去激烈,试问哪个持盈保泰的老头子还有这豪气?试问世界上除了中国以外哪个国家的青少年还少年老成?
是的,中国的传统反对“竖子轻狂”。王阳明《傅习录·券三》云:“人生之大病只是一傲字,有我即傲,众恶之魁。”莫说中国。就是那崇尚自我的基督徒也坚持这“傲”乃七大死罪之一。但我只能说耶稣害了“畏后生”病,而王阳明则连他二师尊孟子的思想也没学好。孟子云:“自反而不缩,虽千万人吾往矣!”“方今天下,舍我其谁哉!”哪一句不傲气十足!但既已成了传统(坏传统)且又在威吓现在,我们就不能不打破它。
打破传统需要勇气,更需要狂气。美国人梭罗的诗:“我们扔掉上一代的东西,就像扔掉一只搁浅的破船。”中国人似乎先天缺乏这种狂气,以至直到现在,人们仍在长者面前“侧目而视,重足而立”,并且稍有压抑便选择消极避世,甚或超脱老滑,持“僵尸之乐观”。现在的青年虽尚未沦落到此等地步,但传统的“君子”式的“儒”的奴性人格教育和祈丧灵性的应试教育,让我们学会的却也不过是些“颧预的厚重和明哲保身的中庸处世之道。当父母们津津乐道孩子的不显山露水,老师们将德育固定在遵守纪律和听话上的时候,我痛心地看到,原本能成为锋芒毕露地挑战黑暗的斗士的青年们,被渐渐磨去了棱角。我真不想用《狂人日记》里的那句话来形容这种情状:“布满了罗网,逼我自戕”
当头加戕贼之后,青年们于是开始流于委琐与屏弱,流于落寞与空虚,自以为错了。然而,那传统到底铸就了什么足以为“百世师”、“万世师”的人格呢?且看冯梦龙《广笑府》里的一则笑话:“一士亡见冥王,王忽撒一屁。土即拱揖进辞日:”伏维大王,高耸金臀,洪宣宝屁,依稀丝竹之声,仿佛察兰之气。”呜呼!对于如此“健全”的人格,看来我所能做的,也只有报之以“鸣呼”了!但青年们,学子们不能“鸣呼”,因为在他们,顺从才是最好的方法。于是,我们终于再也看不到有独立人格的学子了;于是,我们终于再也看不到有反抗精神的青年了!几十年前,鲁迅先生曾说:“中国一向少有失败的英雄,少有韧性的反抗,少有敢单身鹰战的武士,少有敢抚哭头叛徒的吊客。”我看现在不是少有,而是几乎已经没有抑或不会再有了。因为作为继承者的青年们的人格正在沦落。这不能只归罪于被继承者正在施“牛羊式的教育”(没有“可怜的角”的牛羊),也要追究继承者自己的责任。
青年们由于缺乏悍气与勇气,由于畏惧失败而不敢担起重塑人格的使命,这是青年自己的悲哀。台湾那位狂脾的文侠李敖说:“现在的青年缺少一种为了大目标而奋斗的悍气。”他还引两句诗说:“上得山多终遇虎,不是猛龙不过江”。认为失败数次后的成功者,始终握着一张王牌,那就是不怕失败。民不畏失败,奈何以失败惧之?我想我们青年尚未重塑起健全人格的原因,肯定与没有这张王牌有关。
我们需要不怕失败的王牌,我们需要“猛龙精神”,所以我们要重塑自己。美国的“新人类”被称为“x一代”,他们太扑朔迷离了。80年代生,90年代成长的我们固然不能像美国人,但我们也决不至于沦落到如“嬉皮士”和“跨掉的一代”那样精神贫血。我们要打破传统,就需要无畏的精神;我们要发展要开拓,就需要进取的精神。所以我给我们这一代的定位就是“无畏进取的一代”。
弗若斯特曾说:“我不愿年青时成为激进派,是因为怕年老时成为保守派。”无畏进取的一代不怕“壮士行无畏”。我们苟能使一个国家充满活力,生机勃勃,蔚然青春气象,那还顾忌年老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