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形式、民族风格，以至于艺术表现手法，当然首先烙印着每一民族特定历史精神生活的轨迹，它是在长期发展.的艺术传统中逐渐培植形成的。例如我国小说创作中富有特点的白描手法，便是在我国说话艺术的长期发展中形成的。说话人在说书场上要使听众在他的瞬间的描写与刻画中，接感受人物的突出的个性特征。影响所及，采用寓有深广概括的艺术白描，便成了我国长篇小说艺术表现手法的一个特征。但如果说《水浒》以白描见长，那么，《三国演义》，却是以它的简洁的语言作传神的刻画，显示了它的艺术表现手法的特色。象它写古代战争的场面，特别是通过战争场面来塑造作者笔下的那些英雄人物时，都没有用很多笔墨去描绘具体的战斗行动。如“温酒斩华雄”，甚至根本就没有直接写关羽斩华雄，而只是通过众诸侯眼中、耳中的情势、气氛、声响，写其神、写其威;“斩颜良”的情节，虽直接写了关羽的战斗行动，却也不过是用关羽冲阵的神情、气势，敌人阵地崩溃的画面，作极简练的传神的勾画，以烘托、渲染他的英武的形象。一切从形象和性格需要出发，并把人物的精神气质、个性特征融合在情节提炼、细节描写和氛围烘托里，笔墨虽然经济，形象还是丰满的。
其实，在这样的描写与刻画里，我们已经可以看到白描与传神的融合。在《红楼梦》里，则又使白描与传神的融合，在艺术境界的创造里。曹雪芹往往把环境的描写紧密地结合在人物性格的刻画里，使人物的个性生命能显示一个独特的艺术境界。环境，不仅仅起着映照性格的作用，而且还具有强烈的感染力，作者把人物个性的特点、行动、心理活动和环境的色彩、声音交融在一起，构成一个情景交流的活动着的整体。最突出的，当然是环绕着林黛玉的“境”与“物”的个性化的创造。大观园的良辰美景，潇湘馆的凑清的氛围，几乎都是通过林黛玉情绪心理的感受来表现的。即使是景色描写，也都演染着、渗透着林黛玉的情绪、心理、个性的色调和气质，仿佛都具有林黛玉一样的哀婉优伤的悲剧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