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文学》一九八三年第一期上刊登了一篇母国政同志的短篇小说,题目叫《大门口儿》。小说描写青年搬运工林昌,每天下班之后无所事事,便和一些青年在大门口儿聚会消磨时光。小说中有这样一段描写:一次因下班早,林昌一个人先来到大门口。在百无聊赖中,他被花丛里的一只蜜蜂所吸引,“蹲下身子,目光随着小蜜蜂从一朵花上移到另一朵花上。看了一会,乏味了。他将手中的烟头儿悄悄向小蜜蜂身上触去。小蜜蜂惊慌地‘嗡嗡’叫着飞走了。林昌咒骂一声,将烟头儿向小蜜蜂掷去。他意兴全无了。”随后,他便又去寻求新的刺激。这是一个多么令人痛心的现象!没有理想的心田,是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一个青年如果失去了前进的目标、奋斗的方向,就会魂不守舍,六神无主,那样的青春是暗淡的青春,无价值的青春。这篇小说的价值正在于提出了青年人应该树立革命理想的重要问题。理想,是人们所追求、所向往、所信仰的东西。它在人生的旅途上是行动的向导和路标,在充满风浪的人生海洋上是行船的风帆和舵盘。一句话,理想就是人生的奋斗月标。李大钊同志曾淤“青年者,人生之王,人生之春、人生之华也。”①青年人想象丰富,对未来充满渴望和憧憬,对追求真理、探索人生价值有着强烈的愿望。理想正意味着未来,标志着希望,因此青年和理想必然结下不解之缘。.
古今中外的优秀文学,尤其是新时期文学,通过一幅幅有血、有泪、有经验、有教训,丰富多彩、一震撼心灵的人生画卷,从多方面表现着人生理想间题。优秀的文学是青年认识人生、:确立理想,实践理想的良师益友,它象瑰丽的宝石,吸引着青年,是青年不可缺少的精神食粮。因此,我们要了解文学具有理想因素的原因,它表现理想的规律,应该怎样从文学中吸取理想的乳汁,把自己培养成为胸怀远大理想的共产主义新人。
文学从产生那天起就都包含着一定的理想因素。它在文学作品中只有被表现得直接或间接、显露或隐蔽、充分或薄弱、正确或错误之分,而没有存在与不存在之分。例如在我国最古老的文学样式—古代神话中,便有《女蜗补天》、《后界射日》、《愚公移山》、《大禹治水》、《精卫填海》等优美故事。这些补天、射日、移山、治水、填海等英雄壮举,不仅是古代人在生产力极低的情况下,不畏艰险地与恶劣的自然条件作斗争的生括的曲折反映,也是他们“人定胜夭”改造自然的理想的直接表现和豪情壮志的强烈抒发。.
《人民文学》编辑部的同志送给我五篇短文,希望我阅读以后,写点印象和感想。这五篇小说中最长的两千字出头 (《午餐》),最短的一篇一千三百字。本来短篇小说,就是贵在短小精悍。鲁迅的短篇小说象《孔乙已》,也就三千字左右,却塑造了一个不朽的典型形象。最短的一篇《一件小事》,只有一千五百字。有人说它只能算做“随笔”,也有人把它称为“短篇纪事”。鲁迅自己大概把它看作“速写”我看它就是目前称之为“微型小说”或“超短篇”这类作品,总之,也是短篇小说的一种形态。
我以为,张林、李功达的这五篇作品,也正是这种形态。说这五篇作品思想艺术如何之完美,那自然还谈不上。它们都截取了生活的一个片段,但并不是敷衍成章,一览无余,而是有着自己的独到的剪裁和开掘。
五篇作品,是完全不同的两组生活画面:
张林的三篇:《太阳与鸟》、《蓝的海》、《大月亮》,写的都是失足青年的题材。他并没有一般地描写他们的犯罪或悔罪的过程,只是截取了他们生活中的一个断片,深人到他们的内心世界,拍摄了那使他们灵魂震动的几个镜头。
以《太阳与鸟》为例,作者写这个犯罪分子陆明,对他的犯罪活动,只简略地交代了,他是一个被父亲吊打,打飞了棍子也不知悔改的“惯窃”,现在蹲在牢房里,巳经没有人来探监。这使他痛苦地陷人寂寞之中,“强烈地感到:最大的惩罚莫过于没人理,没人理和死去没什么两样。”恰恰此时,他的小学老师来看他了。作者并没有写他们见而的情景.只写了这十一号犯人回监后的情绪突变—“进来时脸煞白,象患感冒了那样”,“人们看见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蹦,跟傻子一样瞅着水磨石的地面。”“突然把身子扭向墙,呜呜地哭起来。哭得屋里的人毛骨惊然。这是从底腔里发出的哭声,还带着童音。”
“看守警察在交班日记上这样写着:十一号今天面对墙着痛哭不止。嘴里叨唠着太阳与鸟一类的话。今天,一个巾年妇女来看过他,她是他小学一年级到三年级的老师。女老师是流着泪走的。”
偶尔得到一本《人民文学》,翻到一篇小说《大元和他的寓言》,便点上蜡烛,急不可待地读下去。一遍,蜡烛下去了一小截,可我心中空空荡荡。题材?情节?主题?真如黄山顶上的烟雾,遥看近却无。我不甘心,《文学概论》我读过,小说的基本知识能讲得出来,难道读不横?“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嘛!再读……直至读了四遍,心里仍空空如也,不知所云。我不能怀疑如此大作,凡在名刊上“亮相”的岂能有假?只怨自己水平低。同读这篇小说一样,夜间做了些稀里糊涂的梦。
我不善罢干休。第二天,拿着小说请教语文老师——他是大学中文系毕业,文学造诣极深。老师苦笑着说:“我也读不懂。唉,这些泛表现主义作品,我实在读不懂。我建议你也不必空耗精力。”怪哉!平时老师总是批评我们读书“浮光掠影”、“蜻蜓点水”,怎么这一次却一反常态?我索性打破沙锅问到底,托一个同学去问他的父亲——一所大学中文系的教授。他老人家在百忙中给我回了一张纸条,上云:本来无法读懂的东西,读不懂便是懂。
我先是愕然,对这颇有挪榆味的话思考一番之后,就不仅气愤了。作者?编者?用意?不管是现代主义也罢,泛表现主义也罢,或者其它什么主义也罢,总得让人读懂。中文系的教授都读不懂,中国之大,能读懂的有几人呢?为社会主义服务、为人民服务的方向又怎样体现?若说是给一个流派的同仁看的,那大可不必拿到《人民文学》上发表,只在本派的观摩交流会上欣赏一番也就够了。
我不仅想起了《皇帝的新装》。最好的衣裳大家都看不见?或者最好的作品大家都读不懂?不!现在是戳穿西洋景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