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上小学起,就在语文教师的“强制”下,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
我第一次见到带锁的日记本,是在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当我惊异地瞪大了眼睛,凝视着摆在文具商店货架上那些挂有一把小锁的漂亮本子时,百思不得其解——日记本为什么还要上锁?我甚至觉得那并不是日记本,而是一种里面装有珍贵东西的盒子。
从小学升人初中又进人了高中,我的日记也渐渐地从习字的“流水账”、应付语文老师检查的“遵命文学”,演变成了记述我喜怒哀乐的成长历程和内心情感秘密的一方天地。日记本存身的位置也从书桌上、枕头边转移到了抽屉里,我想以此来告知爸爸妈妈—本人的日记已不再是“公开读物”。然而,正如我从小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一样,妈妈也养成了“审查”我日记的习惯,她的这种习惯并没有因为我藏匿日记本的行动而改变。更让人难过的是,我写在日记本中的“不良”言行成了她训斥我的“罪证”,日记里的一些“傻话”和稚嫩遐想成了我们家饭桌上的谈资,这令我感到非常难堪。于是,我大声抗议,义正词严地指出家庭中每一个成员都是平等的,法律并没有赋予家长“审查”孩子日记的权力。可是尽管我“言之谆谆”,大人们却“听之藐藐”。从那以后,妈妈虽然不再谈论我的日记了,可是凭直觉,我知道她的“审查”工作并没有停止,只不过已由公开转人了“地下”。为了证实我的猜想,我采用了一位同学传授给我的反“侦查”手段——把放在抽屉里的日记本上面压上几本书,并用铅笔轻轻地在书和日记本的外缘上划了一条直线。等我放学回来一看,直线发生了错位,果然,日记被偷看了!悲哀之下,我决心为维护我的尊严而“斗争”。我将日记本“坚壁”了起来.然后在抽屉的最上面放了一张纸条,并写上:“不要翻,会侵犯个人隐私权的!”同时,我还在抽屉的最里面放上了一张写有“您辛苦了,我很失望!”的纸条。结果,这两张纸条又成了妈妈数落我的笑料,她说:“你小小的年纪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有隐私?”
“隐私是不愿告人的或不愿公开的个人的事,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我争辩道,同时还搬出了最新版本的《现代汉语词典》作为依据。
“不对吧?”妈妈忙跑进书房去查她的那本词典,令人惊讶的是她的那本1980年版的《现代汉语词典》上竟没有“隐私”这一条目。我明白了,原来爸爸妈妈那一代人就没有受过
“尊重别人隐私”的教育,怪不得我们同龄人中大都有过日记被家一长偷看的经历。有一位女同学跟我说:“有一次正在写日记,我妈妈一把拿了过去想看看我写了什么,顿时,我觉得受了一种侮辱,虽然那上面什么令父母不满的言辞也没有……”
今年暑假,我从南京、上海等地旅游回来,走进妈妈为我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那个属于我的房间里,一种温馨涌上心头,可是,我马上就发现自己的日记又被偷看了,“哇,好惨呀!”我抱着日记本大叫了起来,旅游归家的欢偷心情立刻被一种悲哀所取代。想象着妈妈翻开自己的本子仔细研究的情形,不禁感到有些气愤,同时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后怕。我在考虑。要不要换成那种带锁的日记本。可是,当我走进商店掏钱想买时,又犹豫了起来,日记里有我们的心灵世界,如果用锁锁住那该是多么不舒服啊!
我左右为难,感到非常困惑与悲哀,难道我的日记本真的要上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