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发哑地敲了九下。
我在书房里焦急地写着作业,追随着钟声,我不时加快了笔速。但此时焦急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奶奶。
今天是我爸爸出差二十天后回来的日子。虽然我已经习惯了他不时地出差、应酬,认为这一切都很平常,“这么大的人了,在外面还会照顾不好自己吗?”但奶奶仍不适应,着急地守候在门口,不时地打开窗户四处巴望,眼里流露出担心的神情。
终于,门开了,一股酒气冲进了屋子,伴随着酒气,爸爸踩着云进了门。奶奶讶然了:“刚出差回来,又去应酬,你不要身体了吗?”“没事,我,没醉,呕……”爸爸奔进了卫生间。我关切地看看爸爸,赶忙起身跟进卫生间为他捶背,让他吐舒服了好回去睡觉。
爸爸醉醺醺地瘫倒在沙发上,奶奶赶紧端来了蜂蜜水,一边喂他喝,一边絮叨:“现在的工作压力大,刚一回来就要应酬,唉,真叫人担心呐!”“哎,我没醉,没事,您放心吧!老板他们都醉了。”爸爸刚要站起来,就被奶奶竭力制止住了。“瞧瞧你,都这么大的人了,都喝成什么样子了。”奶奶仍旧不厌其烦地一口一口喂爸爸蜂蜜水。原来,不管多大的人也需要母亲的照顾。
我回屋继续写作业。不知道几点,几丝鼾声传入了我的耳朵。我忙丢下书,跑到房厅一看,爸爸竟婴儿般躺在奶奶的怀里睡着了。看着这一幕,我想起儿时依偎妈妈时的情景。一个成年人居然也是如此需要家庭的呵护,母亲的关爱。是啊!在当今忙碌的社会中,许多人由于工作压力所迫,淡忘了家的概念。不过,请你谨记:不管你的事业有多成功或失败,年龄有多大,这个家都是你避风的港湾,心灵休憩的乐园。我爱我家,爱这个避风的港湾。
我和奶奶打算把爸爸扶进卧室,可刚一站起来,却从他的怀里掉出了奶奶最爱看的书——《家》。
院子里的大钟响了九下。钟声响后,无论你在干什么都必须在五分钟之内熄灯就寝,她们管这叫校规,还说违反之后便会受到严惩。没有人违背这项规定,因为没有人想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女孩儿们像一只只蝴蝶似的飞回各自的房间,我也没能例外。我的房间号码是11,我有一个叫斯塔娅的室友,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校门口的木牌上说这儿是“富兰克林女校”,招生广告上说我们从这里毕业后就会变成有教养的淑女,教我们家政课的艾米太太说我们得学会如何做一名称职的女主人,长得像一本教科书的泰勒夫人说她会教我们如何像名淑女一样坐立行走。除了这些,我们还得学习数学、地理、阅读、写作、拼写和语法。普里斯塞拉·梅·加莱洛莉是我们的督导教师,她让我们叫她加莱洛莉夫人。当着她的面,我们倒是这么称呼她的,可是只要她一转过身去,我和斯塔娅就叫她洛莉小姐,谁让她的姓的最后一个音节是洛莉呢。我敢说,她要是听到我们这么叫她,准会气得尖叫起来。
人学那天,洛莉小姐发给我们每人一张印着校规的纸,要我们贴在床头,上面写着:
·不得在校园内奔跑与大声喧哗。
·不得在进餐时交头接耳。
·不得在熄灯后交谈、读书、写字。
·不得在熄灯后外出。
·熄灯后必须穿睡袍。
·所有举止均须符合淑女规范。
洛莉小姐的严厉是出了名的,她才不会在乎你是谁或者犯了哪条校规呢,只要你落到她的手里就甭想吃明天的早餐了。我可不想饿肚子,所以钟声一响就熄了灯。我和斯塔娅躺在黑暗中,装作睡熟的样子,开始在心中默默地计数。这是我们常玩的一个游戏,规则是看看洛莉小姐要经过多长时间才会检查到我们的房间。通常当我数到80时,她就会推开门看一看我和斯塔娅在做什么,今天她迟到了一会儿,站在我们的门口时我已经数到了92,在确信没有一个醒着的人可以去违反校规后,她又去检查别的房间了。
我们早就学会了分辨每一扇门开关时的声音,这样就可以知道洛莉小姐的位置。当我在心中数到500时,走廊的尽头传来响亮的关门声,是洛莉小姐回到了她的房间,她每天晚上关门时可不像一个淑女,但我不敢当面告诉她这件事,斯塔娅也不敢。
我们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斯塔娅轻轻地吹了声口哨,我俩跳下床,在黑暗中穿上鞋、披上外衣,她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根蜡烛点上,这一切我们都做得熟练无比,在最近的几周里,几乎每天晚上我们都要在这个时候溜出去,到地下室呆上一阵子。
这间地下室和世界上所有的地下室一样阴冷潮湿,幸好还没有见过老鼠。斯塔娅手中的蜡烛越来越短,我们的影子在墙上纠缠在一起.像是一条双头蛇。烛焰猛地跳了一下,然后便黯淡下来,好在角落里还藏着几根蜡烛,否则今晚的探险就要到此结束了。我们找到了墙上那块松动的青砖,后面的墙洞里藏着我们的日记,里面记载着我们几周来每晚在这里“寻宝”的经过。这里堆满了旧家具与旧书,我们每天都要把这儿从地板到天花板翻上一遍,想找到一些我们一直没能找到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封五十年前的信也好。尽管每天都是老一套的小把戏,我们还是觉得这是件非常刺激的事,因为我们都清楚,只要有人发现我们在这里。我和斯塔娅就准得倒大媚。几天来,除了一张旧照片之外,我们一无所获。照片上,一个和我们年纪仿佛的女孩儿站在山坡上向远处望着什么。我把它藏在一堆旧书里,只有我和斯塔娅知道这个秘密。在那个晚上之前,我们没再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那天晚上,当我在堆积如山的旧书堆中翻来翻去时,从一本书中掉出了一张又小又皱的纸片。虽然它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我还是把它在一张旧桌子上抚平,读了起来。
亲爱的寻宝者:
我开不知道你究竟足谁,但这没什么关系。我的名字是杰奎琳·哈佛,11岁。在富兰克林女校读书,我可不怎么喜欢这所学校。知果这封信在地下室里被你发现,那可真是个奇迹。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和我的室友每天晚上都会到这儿读一会书,我们还把日记藏在这儿了,你如果有兴趁可以找找看。我给你留下了两封信,上面会告诉你在哪里能找到它们。再见,祝你好运。
另外,别把你的发现告诉别人,好吗?尽管现在我也许已经死了,但那还是让我觉得怪难为情的。
我站在那儿发了好一阵子呆,然后吹了声口哨,把斯塔娅叫到身边。她和我一样兴奋,我们决定去找更多的线索。但那时已经是11点了,如果我们再不回房间,起床吃夜宵的洛莉小姐就会发现两张空床,那我们就得一直饿着肚子握到明天中午了。
第二天晚上,我们在一个大箱子里找到了第一封信:
恭喜你。你已经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很快就会找到第二封信了。你把on、block这两个字的元音字母和do、a。这两个字的辅音字母找出来,再用它们组成一个字,在那儿你就能找到下一条线索。
这个字是door。我们在地下室人口的墙壁上摸索着,斯塔娅很快发现了一块松动的青砖,在它后面的墙洞里藏着第二封信:
恭喜你。你已经离成功不远了,试着把下面这些字重新排序组成一个完整的句子:look、he、at、stand、straigt、and、door
我觉得答案应该是stand at rhe door and look straight,斯塔娅认为是Stand and look straight at the door。谁都没有错,在一块厚厚的青砖后面是一个很深的墙洞,里面放着杰奎琳提到的日记。墙洞几乎和我的鼻子一般高,把它们从里面弄出来还真费了一番工夫。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们溜回房间,斯塔娅挤到我的床上,我们在烛光下开始读第一本日记。那上面说它属于一个叫杰奎琳·马里兰·哈佛的女孩儿,它讲了许多几十年前这所学校里的轶闻趣事,还提到了她的室友——也是她最好的朋友——杰妮弗,杰奎琳叫她杰尼。
我妈妈的名字就是杰妮弗,但我并没有把她们联系在一起,杰妮弗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普通了。另一本日记竟然是我妈妈的!她在日记里说希望有一个女儿,她会给女儿取名叫玛丽·安,这正是我的名字;妈妈希望她的丈夫是个高个子的铁匠,爸爸的个子倒是很高,但他是个银行家。妈妈的日记也谈到了杰奎琳,我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细节:她们显然都没有看过对方的日记。她像我这么大时和我没什么两样,这真让我高兴。看到这儿,我已经困得看不清那些用漂亮的手写体写的字了,便倒头睡去。
第二天晚上,我和斯塔娅没有再去地下室找什么宝藏了,何况那里也不会再有比这两本日记更有趣的东西,我们在熄灯后溜到那里取回了自己的日记。在以后的五夭里,我和斯塔娅没有再踏进地下室半步。我决定在会客日那天和妈妈谈谈杰奎琳。
在富兰克林女校,每个月里只有一天可以用来会客,在其余的时间,你甭想和你的家人或是朋友见上一面,所以每到这一天,大家都非常兴奋。上一个会客日,妈妈和爸爸去了城外的别墅,这个月爸爸又去了洛城,正好和妈妈一个人谈谈。
家人们陆续出现了。我在人群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妈妈。我飞快地跑向她,即使是这时,我也没忘记那该死的淑女礼仪。我把妈妈领到了我的房间,斯塔娅和她的爸爸去吃午饭了,房间里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妈妈坐在床上看着我,想从我的脸上看出我瘦了没有。我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出神,我该怎么对她说呢?
犹豫许久之后,我决定从那本日记开始。我把它塞到妈妈的手里,她先是大吃了一惊,然后便笑了起来。
你是在哪儿找到它们的?看样子她并没有生气。
我和斯塔娅在地下室找到了杰奎琳的信。
你们去那儿做什么?妈妈努力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但笑容仍留在她的唇边。
做你当年做过的事。
妈妈笑了,别再去那儿了,答应我,好吗?
好的,但是有个条件,你得给我讲讲杰奎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