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两眼含著泪躺在病床上,心里空空如也.在雁北黄土高原上的偏关县医院里,我正和痢疾做斗争。临行的憧憬,初来的兴奋,生病的烦恼,正渐渐地转化为一种新的东西。这儿和北京差距太大了,男女合住的病房,洗不出色儿的床单,铺夭盖地的苍蝇,都是我从未经历过的.我想起了先进的北京,想起了温暖舒适的家.两地相比,真有天壤之别。
哎—我轻轻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黄河、黄土在召唤我!到偏关的第二天,我们驱车去寻觅黄河的踪迹。汽车在坎坷不平的路上颠维着,那时的我是多么激动呀!头顶上,高远的蓝天分外明净.夭低下全是黄土。高大雄伟的黄土山峰奇险峻峭,象个身背重负的老人,年复一年,艰难地盛立在苍窄下。又大又平的黄土坡象被刀削了似的,笔直地滑向黄土沟,那沟又深又长,婉蜓地伸向远方。放眼望去,高高低低的土峰,陡缓不均的土坡和连绵的土沟,构成了一个土的世界。它们只有一种颜色—黄.看著这黄土,我耳边响起了信夭游的曲调,我体会了这歌与景的和谐。
无边的黄土地上,又出现了一条黄色的带子,那就是中华民族的摇篮—黄河。随着汽车的行驶,黄河在我们眼前时隐时现,它在黄山的怀抱中缓缓前行。下车后,我总算看到了黄河的真面目,但我既不觉得“黄河远上白云间.也没觉到“黄河之水天上来”,我只看到一条宽大的河,带着许声黄土,’艰难地向着它的目标奔去,消失在迷茫的远方.它就这么沉重地流了几千年,哺育了许许多多的儿女;可如今,它还是那么毫无怨言,忍辱负重地完成它的使命二站在黄河水中,我的心也象河水一样,沉重地跳动着,周围的群山压迫着我,而蓝天又给我以希望。
“加药了!”我睁开眼,望见护士温和的笑容。噢,生活在黄土上的人哟,他们象黄河一样古朴敦厚,我真忘不了他们和他们的生活。
在庄子寺大队,我们看到了黄土高原上的劳动人民。黑瘦精干,总是面带笑容的老队长脸上的皱纹象木刻一样清晰,满头银丝的老大娘,还有皮肤助黑、羞涩爱笑的小姑娘,无一不引起我的联想。吃饭时,我们被分在一位大婶家。大婶有着黑黑的脸膛儿和细碎的皱纹,那是烈白和黄土留给她的印记.她不大说话,总是笑呵呵地忙碌着,为我们做饭妙菜.我们则好奇地打量着雁北窑洞中的“风光”一一那弯窿形的洞顶,画满风俗画的墙壁和精致的灶台,都使我们大开眼界.我们想帮大婶干点活,但一担水,我们换了好几个人才挑了回来。我们欣喜地接受着代切新鲜事物,大婶则微笑地看着我们.这天,我们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吃了一顿让大婶的孩子羡慕无比的“丰盛”的午餐:炸核、妙鸡蛋和豆腐粉条.虽说和家里的饭没法比,但我们还是吃得很香。大婶和她的孩子在一旁看着我们.当时,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就是人民—我们的上帝,他们的生活就这样。
“嗡嗡嗡”,一只讨厌的苍蝇把我的思绪又拉了回来.看着飞满苍蝇的灰暗的小病房,我的心更加沉重。我想着几天来的见闻,想着我们祖国摇篮的面貌,想着热情的偏关人,‘我觉得身上的担子好沉呀,我体会到了我的.责任。渐渐地,我觉得灰色的白床单象在烧着我,偏关的一切都在烧着我.偏关、北京,北京,偏关,两幅不同的照片在我脑中出现着。我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推着我,我将随之向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