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燕山的北大梁,我似乎再也没有见过这种普通而又普通的植物,而我又无法忘记它。
第一次见到它是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老师带着我们到离区中心很远的北大梁去爬山。平时看惯了闪着银光的炼油堆,闻惯了化学药品的恶臭的我们,终于见到了大自然,终于闻到了自然的气息。我们像一群刚出壳的小鸡哪卿喳喳地奔向“母亲”的怀抱。
可是,正当我兴高采烈地与同学们抢着野花的时候.一个针一样的东西在我手背上一剐,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把我疼得轻轻地叫了一声。刚才还为一束野花归谁而争得面红耳赤的同学们一下子围到我周围,有的轻轻地问我.“怎么了?’有的跑去找老师要红药水,还有一个小女孩掏出一块漂亮的花手帕将我的手裹上。当我们把这些都处理好了,才想起来找“罪魁祸首”。这自然是显而易见的—我的身旁立着一棵带刺的灌木.同学们告诉我这是酸枣树。
我怀着忿然的心情打量着这个“凶手,它的个头儿还没有我高,灰褐色的枝干,由于长期缺水而变得干巴巴的卜没有一点生气,一根根火柴棍粗细的刺直挺挺地向人们示威.唯一能够显示它还带着生命力的是那几片稀稀落落的小叶子。酸枣树,一种其貌不扬或者说其丑无比的植物就这样在我心里落了根。
以后。我又和同学们上了几次北大梁.有一次,我发现,酸枣树会开花,它的花很像米兰开的花,淡黄的,小小的,却没有米兰花那样的香气,当时我对同学说,这种树只配开出这种花。
初三毕业时,同学们又相约着到郊外去野餐,而且又选定了北大梁.于是,我又一次见到了它—酸枣树.这一次,我惊异地发现它居然结果了。这果自然叫酸枣.绒了果的酸枣树似乎美了许多,它的干不再干枯,像在哺乳的母亲,它的躯干中充满了“乳汁”。它的叶了似乎更少了,但是比以前丰盈了许多,像绿色的水珠,垂悬于枝丫之间;一个个尚未成熟的酸枣,羞怯地躲藏在树叶底下,偷偷地向我们巴望.我不禁窗出一句:真可爱。一位老同学奇怪地说:“当初枣刺可扎得你淌泪啊。”我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是啊,原来它是伤害了我,但也许是我先妨碍了它。
忘了前嫌,枣树似乎显得可爱了许多。我和同学在酸枣树旁点着了掩火,_望着冉冉上升的炊烟,我们突然像有了说不完的话,.从小学就在一起生活的伙伴厂仿佛现在才发现彼此的优点。大家仿佛忘记了那永远无休止的争吵,只是聊着几年来一起学习的生活.我又想起了那条花手帕,它已经在我们的一场“战争”中被撕毁了—当时我们多傻啊.忽然有人提议说,咱们就采酸枣互相留作纪念吧。于是,那一顺顺小巧的、绿的、可爱的酸枣在我们手中传递著,传递着,就像两国大使在互换备忘录。同学们都是郑重的,就像虔诚的基督教徒在接受洗礼.这时候,那曾被我视为“丑八怪’的酸枣树在我心里就像阿拉伯人心中的耶路撒冷一样神圣了。
我把10颗小酸枣放在了一个精致的小盒中,现在它们已经蔫了,千了的酸枣显得更加可爱—它们变得红彤彤的。看到它们,我就想起我那些可爱的同学,他们那红扑扑的笑脸和红红的心。
现在,我看不见那些矮小的酸枣树了,但我的眼前却常常浮现出它的身影,还有围坐在它周围的那群小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