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群整天灰头土脸,套着或蓝或橙,沾满污渍的工作衫的人。他们,讲着不亲切的外地口音,却勤勤恳恳地在工地上打工。他们不是舞台上流光溢彩的艺人,他们是农民工——注定着生下来就要被辛苦、饥馑、忧患所困扰。
我天天乘公交车去妈妈单位,这一天车上全是黑压压的人头。上车后,才发现,大多是本地人口中的“外地人”。
他们皮肤黝黑,黑得像一群非洲人。在车上,他们旁若无人地大声谈笑,笑时露出了牙齿,牙齿上沾着一种不干净的黄,让人看了很不舒服。他们的穿着很邋遢,套着公司发的花花绿绿的工作衫,但工作衫上沾满了或黄或黑的脏物,脚上拖着一双同样肮脏的拖鞋,让人看了不想靠近。
所以,上车之后,我尽量没有挨着他们,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后门——只有后门才有空隙。
这时,“他们”中的一个人对我喊:“小妹妹,这边有位置!”我瞟去,虽是不情愿,但出于礼貌,我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但一坐在他的旁边,我就闻到了刺鼻的汗臊味。可能是出于礼貌,也可能是因为一种说不出的原因,我没有用手捂住鼻子做出这个本能性的动作,却想到了其他的事,关于他们的。
他们其实真的和平常人一样,一样为了生计,一样为了家庭,一样为了孩子,一样为了生活。只不过,我们是本来就生活在这片美好、环保的土地上,而他们却是从四面八方而来,汇聚成一个叫“外地人”或者叫“农民工”的大家庭。他们是迫不得已,受到长辈的委托,妻子的信任和孩子期待的眼神才离开那片有他们爱的山、爱的水和爱的人的故土,来到了也许有着严重污染的、不再纯净的城市,遭受我们的骂、我们的白眼。可他们忍了,为了生存,他们学会了忍。他们踏踏实实的在阳光下曝晒,在施工场所挥汗如雨,在繁华大街的一角一张张地数着老板少算的工钱,然后塞进口袋里,一边流泪,一边和家里翘首期盼的人打电话:“我很好,准备寄钱回去,长途贵,挂了。”
我敢问:我们的人性美吗?有时,我们数落着他们的不是;有时,我们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翻白眼。而在他们心中,我们的形象又有多渺小呢?我们凭什么干涉他们——那样卑微地几乎看不见星辰的生活呢?
不知不觉的,旁边的他们已经下车了,浓浓的汗臊味却散不去。我不由得衡量着他们的忍耐和我们的刻薄,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为他们活着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