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园有梦,但没有爱情。” 这是曾经漫过我心头的一句话。可能是因为当时一时的冲动,于是就认为燕园没有爱情。 其实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说实在的,大学4年,根本就没谈过恋爱,确切地说是没有跟北大男生谈过。惟一的一次也是与一个南方孩子。但我们有关北大的记忆也仅仅属于那年夏天。其实我并不感到有什么好遗憾的。因为北大男生一个个都脏兮兮、土里土气的,谁能看上眼呢?反正这4年我是没瞧上一个顺眼的。 于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生活便成了这4年的主要内容。一切都是随缘,感情这事尤其靠缘分,“强扭的瓜不甜”。 一个人的生活也蛮好。独来独往,天马行空,也多了几分自由。“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而我的梦想就是自由,尽管有时也会渴望爱的锁链,也会羡慕那些亲热的男女们,有时也会不由自主地多瞅他们几眼。
到了大三,班里的女生大都有了归宿。只有我这“个人问题”,依旧是个大老难题。但我也不着急。生活闲淡,莫过如此。我只是独自享受着燕园所带给我的成长的喜悦和自由的充实。没有爱情的生活也可以过得很好。 直到大四,班里一个最不可能有男友的女生都有了男朋友,这时我才感到自己受了很大打击。看着他们手拉手一起去打开水,心里的滋味就有些难受。 但我并不羡慕,又不是没人追求,只是我眼光高瞧不上别人罢了,有什么好难过的?眼看着已是大四下半学期,而预想中的男友还是水面上的泡沫,夜色中的飞灰,找都找不到影子。如果这半年不努力,这大学4年可就过去了,到时别人一问,这4年在北大竟没谈过恋爱,这岂不成了笑话。
但是,我也只能眼看着这半年从我的眼皮下溜去了。我要学习,我要写作,我要准备毕业论文,我哪有时间去找男朋友?即便有一个合适的,我想我也没有时间去应付。可怜!可怜!这4年的光阴竟白白消耗在与爱情无关的事情上了。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一切只能说是无缘,或许是时机未到,我总笃信这一点:属于你的,躲也躲不过去。 于是只好信命。命其实是个好东西,它能安排你这一生的荣辱与得失。 于是我不再想一些与爱情有关的事。燕园提供给我的不是只有未名湖,小树林,那些谈恋爱的好地方,她还提供给我们一些梦想,一些真正的成长。
尽管有个没上北大的朋友感慨: 不在北大谈恋爱,枉费了那一池春水。 那又怎样呢?感叹归感叹。我还是觉得一个人过挺好。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去享受爱情的。何况与我一样的单身女子也不在少数。想来想去,还是为自己感到一些骄傲。我可能没体验到两个人在一起的缠绵,但我肯定体会到了一个人的寂寞,这就够了。一位中文系的老友写了一首名为《燕园》的诗: 我在冬天坐下我在冬天倒下我从荆条的天空闪过在一个喧嚣的年代我是鲜艳的邪恶我是飞翔的死亡我在冬天燃烧我在冬天熄灭那些苍白的地火掀起绝蔽的前额 我想流露于诗中那宣言式的抗拒以及透骨的诗意,恋爱中的男女肯定感受不到。因此,我觉得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幸福,我也并不比别人少多少。自己的快乐只有自己知道。因此我完全没有必要觉得失意。有失必有得。人不能同时踏人两条河流。
所以,对于这4年一个人的生活,我也挺满足。 当然,我想向燕园获取的也不是爱情。我可能更加固执,对于自己所坚持的东西。 寒来暑往,我的每个脚印都逃不过燕园的眼睛。我感谢她·北大心事· 让我拥有了如此丰饶的似水流年。燕园有梦,但没有爱情。 闰妮,1979年生于西安,1995年保送北大中文系。著有诗集《落花的夜》,长篇小说《逆流的钟》、《女大学生手记》、《你也是不纯结的》、随笔集《对立性生活》(前两部已出版)。 1999年7月毕业,8月赴美国科罗拉多大学攻读硕士学位。
燕园“五四”的传统是领导机构每年一次换届。一般是由上一千社长将衣钵交付下一任,这其中基本无须竞选之类的繁文褥节, 为在文学创作早已贬值的今天实在少有人愿意包揽这种费力不 社子的营生。我们到达燕园之后,上一任社长登门造访,询问哪位愿意担此重任。说实话,到现在我仍然十分钦佩当时那个踌躇满志交过重担的女孩儿—圆圆脸拥有北方女子中少见的娇好皮肤-一如今也已经卸任,却是我们中间仍然笔耕不辍且小有成就的 -一人。而我,竟然也沽名钓誉、阴差阳错地担任了本届领导班广中的一员。 当时并没有想到会有什么骄人的业绩,觉得不过是和昌平园 一样的境况罢了。没想到在燕园招新时就遇到了前所未有一的盛况 一一个中午有四十余人报名,其中不乏理工院系的兄弟姐妹,我们这些新手不由乱了阵脚。
幸亏老社长和老社员们鼎力相助,才不介、于丢人现眼,让踊跃报名的人们顺利地签了名、交了费(是为加人文学社的手续费,在未来的日子里充作了大家的活动经费)。在讹二天晚上的迎新大会上,新社长将机构设置向大家加以略述,听 一去是一个井然有序的组织。 班子经过有针对性的调研,决定开展一些史无前例的活动来衍成校园里人文精神的回归。这其中造成巨人影响,使我们的文学子上和社长在学校崭露头角的就是首届“未名诗歌节”的举办。在“五 ”的历史上,历年的“未名湖诗会”,尚且蔚为大观—根据近年来的情况,也可以说难以维系—更何况要将之扩展为历时一个月的系列活动?我们都暗白佩服新任社长的创意。系列活动之一是几次场场爆满的讲座。其一是当代著名诗人A,主讲时下炒得正热的所谓知识分子写作与民间写作”。
我们几个人抱着“知识分子立场”,做着“民间”的事—组织会场啊、倒茶啊、写板书啊,等等,忙得不亦乐乎。讲座进行期间,已经小有名气的社长不断提问,个个问题切中要害,而A诗人也妙语如珠,两人一问一答,使得讲座气氛热烈,群情振奋。讲座结束之后,我们正想送别A诗人,却见诗人主动走向社长及历任老社长,几个人称兄道弟扬长而去,剩下我们这群小曦罗面面相觑,恍然大悟。 首战告捷之后,我们又进行了几次小型活动。先是以“五四”名义在北大三角地向大家赠阅并征订《中华读书报》,借以扩大“四”的影响;然后是在学校的文艺汇演中大搞行为艺术,题目是“卖鲜花的妖精”,二妖精分别由社长本人和一位性格豪爽的女孩充当。当日,二人脸部涂抹油彩,画着精致的京剧脸谱—是另位有浓郁艺术气息的女孩儿的杰作—身着窗帘剪成的占朴袍,身后分别贴有“妖”字和“精”字,手持鲜花一束,站在文艺汇礼堂门「l贩卖,引人惊惧侧目,但也成为当日最出彩的节目。
在来的照片上,我们发现由于镁光过强,二人面部呈惨白色,惟独目深邃不可测,一黑一红两袭长袍加身,加以手中玫瑰花束点缀庸,酷似死神的拈花微笑。 之后,“诗歌节”的“重磅炸弹”登场了。一年一度的“未名湖歌朗诵会”在我们手下变得隆重非凡。门口设置仪态万方的菜鸟纷礼仪小姐,大厅里准备了精美的当代诗集和诗歌评论的展览,同H;有著名诗人一二签名售书,当日光顾的各色媒体有七八家,朗诵二十余位,到场人次多于三百。这是“未名湖诗会”的主场。后来近两周之内,各个分场也顺利举办了。分场有“西班牙语诗歌场”、“英美诗歌专场”、“女性主义诗歌专场”等诸多名目,或在灯通明的教室,或在光线昏暗的小酒吧,总之极尽赏心悦目之能事。观在想想,系列“诗会”是十分成功的,包括一位兼做平面设计的诗人精心制作的黑底色的门票都大放异彩。
在北大中文系一位知名诗人兼学者的讲座声中,“诗歌节”落I}了帷幕。 前期目标基本实现—“让春日的北大与春日的诗歌形成互义”。我们的社团在这次活动中也结束了数年来默默无闻的局面,:新一鸣惊人了一段时间。重要的是,群体的意义在这个过程中远远超出了个体所能代表的文化内涵,文学创作这种深度个人化的书物原来也可以由大家共同进行。此后,当我有时抱怨社团活动实沐是大学中最可怕的陷阱时,心里也会有一丝暗流涌动。我不知道尼不是所谓“集体主义”的体现,只知道大家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 “五四”而不是具体的某个人、某件事。而且,尤其具有惨烈意义的是,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对于文学在今日北大的沦丧是有着明确把握的,但是投入与热忱不减。绝对不是垂死挣扎,而是一种牺牲身式的以唤醒大众为目标的尝试行为。尽管今天这大多数人中灼大多数也都在“现实”世界的感召下放弃了文学创作,但是当年心理想主义者义无反顾和异想天开是每一个参与者一生中不可或诀的完美财富。
1948年,我拿着燕大录取通知书走进燕园,听到的第一支歌是《光明赞》。“兄弟们向太阳向自由 ……”歌声里,向着那光明的路,我找到了熟悉的大哥哥大姐姐们,把自己汇入的人生,迎来一批又一批新同学,激励着他们走向严峻追求光明,赞颂光明,为光明而献身。那是回荡在母,那是我在母校怀抱里倾听的摇篮曲血液里,它刻印在我的心上。将近四十年已。过去了。每当我走进北大朱红的西校门,贝公楼(办公楼)前庄严的华表,它浸透在我的等待着回答: 啊,燕园熟悉的校园总使我激动不,深沉地注视着我,仿佛 “记得母校的期望吗?”!这里留下我们青春的脚步生时代对未来的希望,对祖国的奉献。,这里记载着我们学穆楼(外文楼)朝阳的一面墙壁曾成为民主墙,这里曾留卜我们的签名,为反对黑暗统治,怒吼、抗议、呼吁、宣言 ……
在白色恐怖的岁月里,穆楼深思地伫立着。楼前不断热血澎湃的人流,一颗颗赤诚的心,团结得紧紧。睿楼(俄文楼) 的教室里,曾请来秘密奔赴解放区参观的教授们讲述见闻。他们带回了令人鼓舞的消息,他们用大家都能理会的语言,含蓄地描绘了激动人心的情景。指出了中国的希望。 姊妹楼的麦风阁(北阁),成为学生运动积极分子经常出人的活动场所。对面的甘德阁(南阁),却日夜不断音乐系的古典乐曲声,两座小楼里的活动形成强烈的对比,真是各有各的天地。 幽静的燕园里,湖光塔影、石桥竹林……但它并没有成为世外桃源,多少有志青年肩负起民族的希望,为新中国的诞生英勇地战斗着。石舫、岛亭,美景如画,成为民主运动最好的秘密接头地点;星光月色,林间小路,为革命者扮成情侣罩上朦胧的纱幕。同学们组织的各种社团:“高唱队”合唱团、“海燕剧社”、“永恒诗社”……
活动在学运里,成为一支先进的力量,同学们学到很多课堂上学不到的知识和才能。强烈的爱国心像一条无形的纽带,把师生紧紧联系在一起,大家对民族,对祖国,都有一种自觉的责任感。 燕园,这里有欧洲的民主习惯,也有古老中国的东方传统,互相影响,互相渗透,形成一种混合体的精神力量,影响着每个人的素质。圣诞节师生欢聚的活动,充满了西方情趣; 而宫灯、硬木桌椅、文房四宝、古瓷、线装书,又完全是中国的传统格调。高唱队合唱团演出的《黄河大合唱》令人振奋,燕京合唱团合唱亨德尔的清唱剧《弥赛亚》也使人感动;圣母玛利亚的画像和中国书法的条幅,同样引人瞩目地悬挂在教授家中,都给人以美感。 最难忘的是那藏书丰富的图书馆。 记得教文学课的老师让我们写自己的故乡,指定同学们去图书馆查阅地方志。我惊讶地发现:在这座宁静的楼房里,收藏着中国每个县城的志书。
不同省籍的同学都借到了自己需要的地方志,就是很偏僻边远的小县城,它们的历史和概貌也可以在这里找到记述。这件事深深感动了我,强烈地激励着我奋发图强。多少天我坐在图书馆里翻阅乐亭县县志,对自己的故乡有了历史的完整印象。我感到自豪和欣慰。同学们彼此传阅作文,使我们了解了祖国的许多地方。我们在内心深处更加热爱祖国。 解放战争进人最后阶段,国统区民主运动的浪潮汹涌澎湃,游行、罢课、宣传……不久解放军攻下天津,迅速围困了北平城。新中国即将诞生了,我们期望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留给它。燕大将为新中国培育人材,不能让它受到任何破坏。深夜,同学们在校园里巡逻护校,寒霜凝冻在眉毛上,变成了冰眉雪发。狂风呼啸,扑打着单薄的棉袍,大树东歪西倒,甩动着光秃秃的枝条。湖面的坚冰闪着寒光,跑步顿足还冻僵了手脚。没有夜餐,女宿舍有女舍监,准时紧闭宿舍的院门,夜间不能自由出人,男同学从宿舍里拿来热水瓶,使大家一阵阵欢呼。 那是人生道路抉择的胜利。
有的同学决定随父母飞离北平,我们诚挚地劝留。成功了,抱在一起又蹦又笑;失败了,依依不舍地送别。记得深夜里传来消息,清华大学梅校长准备飞往台湾,清华的学生涌去挽留他,恳请他留下来,为新中国的教育事业作贡献。燕大的同学们闻讯也赶到清华园去,只见夜色中人群黑压压一片,静静地站在梅校长的楼前,冷风腮赔,寒星闪烁,大家期待地望着楼内的灯光,校园里一片沉寂。后来,梅校长说请同学们回去,他将考虑大家的愿望,同学们才欣慰地散去。第二天,听说梅校长终于走一r,大家觉得很遗憾。而燕大的陆校长没有走,大家又何等高兴。 当燕园里敲锣打鼓地扭秧歌,欢呼解放军到达海淀区时,教授们都从楼里出来,和同学们共欢乐。雷洁琼教授和严景耀教授热烈地拍手,向着同学们微笑。 第二天,我从教室楼里出来,只见地下组织(C, Y)里我的联系人龚理嘉站在楼门外向我微微笑着,她身边站着一位身穿军装的解放军。啊!原来是我那久无音信生死不明的大哥从解放区回来了。我发出一声欢叫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哥哥,惟恐是一场梦。大哥在清华大学时名字是葛琴林,到解放区后改名为吴明,我一时竟不能习惯这名字。他和燕大地下党的同志们有联系,急着去找他们,竟顾不上和我多谈就离开了。
后来,又见到从解放区回来的同学们,望着他们身穿制服腰扎皮带,脚穿毛底儿布鞋,朴实中显出一种坚定勇敢的气质,对他们真是又羡慕又尊敬,心中对解放区怀着一种神圣的感情。 紧接着,燕大组织宣传队去石景山发电厂。几十位同学乘坐大汽车开赴石景山,明知夜晚要演出,大家却控制不住兴奋的心情,一路歌唱一路说笑,到演出上场时,很多同学哑了嗓子。解放军齐唱《解放军进行曲》,满怀激情,声音洪亮雄壮,很有气势。同学们演唱了学运歌曲和苏联歌曲。而《光明赞》的歌声,成了全体大合唱,白区红区的歌声融合在一起了,大家激动得热泪盈眶,唱到结尾又返回来反复唱,情绪越来越激深沉的夜空,星儿眨着眼睛,大家精神百倍,用歌声迎来了黎明。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解放区的代表许立群同志,北平解放后他是第一任团市委书记,后来任过中宣部副部长。 解放军驻进海淀区,燕大地下党派同学去欢迎,随后党就派了工作组进燕园,是两位电影界的女同志,邸力和岳慎。后来诗人光未然也来到燕大,美籍教授向他提出多种问题,记得他在贝公楼前一一回答,其中谈到:“我们把美国当局、美国侨民,区分开来……” 解放军宣传队到燕大演出《血泪仇》。
礼堂里挤满了人,许多美籍教授也跑来看,他们充满了好奇心,想了解解放区的戏剧和演员。同学们则兴奋地跑来跑去像过节日。 新中国即将诞生了,我们将是新中国第一代青年,怎样作好准备呢?当时只有一个想法:祖国的需要就是我们的志愿。 解放大军浩浩荡荡进人北平城,燕大组成宣传队在街头马路上宣传,冰天雪地,同学们背着乐器,敲锣打鼓一路演唱一路又写又画,口袋里装着窝窝头,咬开了满口冰碴碴儿,没有人掉队,没有人叫苦,大家沉浸在憧憬新中国的欢乐和兴奋里。夜晚,住在和平门北师大教室里,地上铺干草,砖块当枕头。天天演出,一天几场,露天、礼堂、车站、货场……革命歌曲激动人心,每次结尾都唱《光明赞》。 新中国就要诞生了,向着光明的路…… 当我们完成了宣传任务,回到燕园,立即被卷进“走出校园”的热浪里,广大同学纷纷报名参加南下工作团,随着解放大军过长江,解放全中国。
北平军管会需要我们参加宣传队伍,我们毫不犹豫地脱下学生装,换上了列宁服。 告别了,母校! 秀丽的校里给予我们美的陶冶,也启迪我们为创造美好的世界而奋斗;优越的学习环境给予我们丰富的知识,也赋予我们远大的理想。在这里,我们认识到个人前途和祖国的命运血肉相连。无私地奉献是时代赋予青年的使命。我们怀着对新中国美好未来的‘憧}r},走出了校门。母校,你教会了我们爱:爱祖国、爱人民、爱知识、爱人生。这深沉真挚的爱,在苦难的磨砺中,在艰辛的岁月里,都激励着我,不失望、不动摇、充满信心地,向往着祖国光辉灿烂的未来。 向着光明的路…… 葛翠琳,1930年3月生,河北乐亭人。1948年考入燕京大学社会学系。现为专业作家。三..三.呀.......‘.皿扭妞祖扭粉毅翻拉妞妞舞共柑妞傲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