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丹颜藏绿丛,多姿妩媚共春风。”一遍遍地读着这句诗,渐渐地,渐渐地,我对鸢尾花产生了好奇,我想一睹它的真容。
种一株紫鸢尾?
种一株紫鸢尾!
我捧着紫鸢尾的种子来到天台,小心翼翼地把它种在土里,细心地给它浇水、松土、施肥,一天,两天,一周,两周,它终于探出了头,露出了翠绿的眉弯,活泼而又生机勃勃。它吸收着阳光,吮吸着雨露,努力地向阳生长,只是它的枝干还是那么娇弱,那么柔嫩,经不起丝丝摧残。
老天不懂我的心,似乎根本不想让它长大。台风毫无征兆地降临,好似一头发狂的野兽,撕咬着“猎物”,摧毁着世界。身在旅途中的我,对天台上的鸢尾充满了担忧。我望着窗外,想想那株紫鸢尾,我就有了一种心痛的感觉……
两天……我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一天比一天着急。台风走了,我们也回来了。一颗心忐忑不安,我逡巡地打开了天台的门,可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它的枝干断了。这一刻,我的心跌落谷底。我无法想象这些天它是如何用稚嫩的身躯与风雨抗争,与自然搏击……我舍不得扔弃,只是把它移到了天台的一角。
也不记得过了多久,当我再次来到天台时,角落里一团紫色跃入了我的眼帘。蓝紫色的花瓣像起舞的蝴蝶,又似纷飞的纸鸢。金色的花蕊仿佛把周围都照得通亮,是一片化不开的晴。是那盆鸢尾花又活过来了,我欣喜若狂……
是啊,人生就像是株紫鸢尾,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从哪里失败,就从哪里雄起。它,一位孤勇者,是最勇敢的,也是最旖旎的!
那是焰火燃尽的声音
那是鸢尾落泪的声音
那是灵魂化灭的声音
那是时光断裂的声音
……
“听听那声音。”多年前说过这句话的你,已经消失在我的视线中了。落拓的笑容,明媚的忧伤,清澈的双眸,灵动的音色。消失了。流光飒沓空待人,一曲纷繁尽,何年复悲欢?
那么突兀的离别,正如多年前相遇的那般无可预料。只是偶然路过那棵树下,偶然听见你在练习清唱《戏语花》。出于对这首歌曲本身的喜爱而驻足倾听,却突然发现小径旁的树木唯有这一棵的叶片在音符中轻舞,每一片都如玉般温润。生活在这个高速发展的时代夹缝中,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钢筋水泥在你的面前化为了绕指柔,仿佛看到了雪浪笺上的思无邪渐渐重现。
同样对于古风的迷恋,使得我们相交甚笃。三杯茶两过场,便谈心吐肺酒言欢。你有一头齐腰的黑发,每次声带振动的时候,黑发宛如受到牵引般在风中飘散,轻轻滑过一旁低矮的枝叶。听听那声音,你指了指颤抖的叶片。
生日那天,收到了很多礼物,有精致的摆设、吊坠、发饰,甚至还有学习用品。最后,你手执一个孔明灯走过来。相视一笑,知我者莫若君。我们在河畔,在“江月何年初照人”的感叹中,放飞了孔明灯。我双手合十,看着渐渐融化在黑暗里的孔明灯。听听那声音,你指了指消失的孔明灯。
你曾经的桃花靥还留在台上,长发沿着肩臂垂下来,舞袖落在地上,歌声充盈着人世之嗟叹。那次晚会,你的演唱大受学校老师同学的赞赏。我在台下用尽全身力气和大家一起替你欢呼鼓掌。你的眼里有感动,有泪花。竟还有,一丝愁绪。
散场后,我给了你一个大大的拥抱。“真好听。”
“以后你填词,我来唱。”你沉默了半晌后突然在我耳畔亲昵地说。
“……好。”我莞尔一笑。揉了揉你乌黑的长发。
只是没想到,那竟会是最后一次抚摸那一袭长发。晚会后的一个星期,你把长发剪去了。你说,家人本来就不支持你把时间花在唱歌上,能撑到晚会完已是辩解了好久家人才同意的。现在,在外地工作的父母要把你也接过去念书。不能再唱歌,长发留也无益。徒增伤悲罢了。
我默然。
听听那声音,你指了指满地的落花。
离别前夜,“最后为我唱一次《戏语花》吧。”我道。
星光在偌大的黑夜中显得如此渺小而微弱,好像轻轻一晃就会突然熄灭。你的身影被掩盖在黑暗中而面容依然如月色般皎洁,所有的音律潺潺从你身上穿身而过不着痕迹。
“戏如人生/却怎堪一世风流为谁演/回眸看/相逢一笑就此别……”顿觉有液体从我脸颊划过,你的声音清如流水,温如润玉,“桃花面/眸光冽/笑靥轻吟/人情生灭/妆未卸/独坐看闲庭花谢……”
听听那声音,那是曲罢人终散。我在心里默叹。
谢幕,散场。你最后留了一张卡片给我。我没敢看,因为我怕它会触碰那段最美好的回忆与离别的伤痛。
多年后的今天,正如你的父母,或说大多家长那样,所有“影响”成绩的东西都要拦腰截断。上高中以后,我也无法像以前那样随心而作。成绩“飞流直下三千尺”不说,努力想通过一些比赛拿到自主招生资格,而又屡次被失败打回原形。我开始迷茫开始质疑开始放弃开始恐慌。
听听那声音,失败、空寂、落寞。
乱红飞花,剑笔天涯,三千才情谁赏,一世风流孰看……真的不甘啊不甘。雨带着点点春意落下,浇灌着沿路的梦想,那些花倒是开得愈加绚烂了,鲜艳的,一簇一簇的,孤独。书架上的卡片映入眼帘。我抚摸着岁月写下的斑驳痕迹。翻开。
只有三个字——走下去。
听听那声音。颤抖的叶片,消失的孔明灯,满地的落花……
我的胃又很不适时的疼起来,而这次疼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我紧抓着卡片蜷缩在一起。一定是胃太痛了,否则我怎会顷刻泫然。不知何时,雨越下越大,如饱含着最深的坚守与爱恨,重重摔在地上。看见了吗,叶片紧紧依附着树枝,孔明灯照亮到最后一刻,飘落花瓣下的新芽。看见了吗,勇敢,执着,希望。
听听那声音……
泪水滴落,心中豁然。听听那声音。
当我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时,你已经不在了。我再也听不到那句“听听那声音”了……
霎时的猛烈过后,雨又渐渐小下去,小下去,停了。所有的疼痛也随之消去,刚才的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空气中传来泥土的淡淡清新味。我坐在窗前,展开一张白净的纸。
月未央,夜犹光。茜纱窗,染红妆。青灯晃,三两行。歌轻唱,千古伤。
笔落,墨未干,故人已去。
那些梦想流转的韶华。星空下的谶言。未唱完的曲。你的容颜……
一眼湖光/却散不尽离绪情荒/来日方长/总抵不过人走茶凉/听听那声音啊/黑夜中有谁在歌唱/听听那声音啊/曾经的希望与梦想/在青春的地平线上/书写着的是/执念与不忘
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在时间碎片的缝隙中,夹杂着你的笑容,裹挟着我,一直向前。
——题记
今年的春天来得真早,四月的桃花开了又败,扬扬撒撒的花瓣铺了一条路。你就牵着我,走在这样一条美丽的路上,一辆车从我们旁边呼啸而过,路两旁的花瓣飞向路中间,我抬起头,笑着问你:“为什么路两旁的花瓣向着中间漫天飞舞呢?”“因为她们各自都要飞向远方,这是她们最后的告别。”我笑你太过感伤,这时你已经知道就要离别了吧。
纸终究包不住火,你终究瞒不过我。在那样一个晴朗的日子,我等你放学的时候,不经意间看见了坐在学校餐厅里的你和对面的她。你微蹙着眉,她眼里满是爱怜和疼惜。我明白,你就要离开了吧。
你是我的远方表哥,坐在你对面的,我该叫她小姨吧。六年以前,你有个有钱的爸爸和一个幸福的家,可是,在你爸爸出了车祸之后,你失去了一切,你妈妈也得了抑郁症,你被迫无奈住进了我家。我坐在床边慢慢回忆过去,直到你推门进来,问我:“今天怎么没等……”“你要走了,是不是?”我打断你。“你知道了?”你自顾自叹了口气,出去了。
你的妈妈治好了抑郁症,来接你走,我应该高兴才对啊,以后就在也没有人和我抢零食了,爸妈也不会指着你的满分卷让我以你为榜样了,可是我一点也不高兴,一点也不。
晚上我在微博里咆哮:她知道他最喜欢蓝色吗?她知道他喜欢吃辣子鸡吗?她知道他对螃蟹过敏吗?她什么都不知道,还要带他走……下面马上有了评论:是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可她是我妈妈。
当周六早晨第无数缕阳光照进来时,我才起床,刚好看到爸妈走进来。没有看到你。
是因为害怕离别的悲伤,所以才不说再见的么?
当最后一朵桃花也开败了时,西郊的鸢尾花开得正盛。我们每年都一起去看鸢尾花,可是今年,在这个鸢尾花开的时节,我要忘记你,试着适应没有你的时光。
“喂!西郊的鸢尾花又开了,不去看吗?”是你的电话,你说,你依然会每年陪我看鸢尾。
今年的鸢尾比往年的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