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三尺土,有雨一街泥”,这是北平街道的写照。也有人说,下雨时像大墨盒,刮风时像大香炉,亦形容尽致。像这样的地方,还值得去想念吗?不知道为什么,我时常忆起北平街道的景象。
北平苦旱,街道又修得不够好,大风一起,迎面而来,又黑又黄的尘土兜头洒下,顺着脖颈子往下灌,牙缝里会积存沙土,咯吱咯吱的响,有时候还夹杂着小碎石头,打在脸上挺疼,眯眼睛更是常事,这滋味不好受。下雨的时候,大街上有时候积水没膝,有一回洋车打天秤,曾经淹死过人,小胡同里到处是大泥塘,走路得靠墙,还要留心泥水溅个脸花。我小时候每天穿行大街小巷上学下学,深以为苦,长辈告诫我说,不可抱怨,以前的道路不是这样子的,路高与檐齐,上面是深刻的车辙,那才叫人畏途。这样退一步想,当然痛快一些。事实上,我也赶上了一部分的当年交通困难的盛况。我小时候坐轿车出门是一桩盛事,走到棋盘街,照例是“插车”,拥塞难行,前呼后骂,等得心焦,常常要一小时以上才有松动的现象。最难堪的是这一带路上铺厚石板,年久磨损出很宽很深的缝隙,真是豁牙露齿,驴车马车行走其间,车轮陷入缝隙,左一歪右一倒,就在这一步一倒之间,脑袋上会碰出核桃大的包左右各一个。这种情绪后来改良了,前门城洞由一个变成了四个,路也拓宽,石板也取消了,更不知是什么人做一大发明,“靠左边走”。
北平,不比十里洋场,人民的心理比较保守,沾染的洋习较少较慢,东交民巷是特殊区域,里面的马路特别平,里面的路灯特别亮,里面的楼房特别高,里面打扫的特别干净,但是望洋兴叹,与鬼为邻的北平人却能视若无睹,见怪不怪。北平人并不对这一块自感优越的地方投以艳羡眼光,只有二毛子准洋鬼子才直眉瞪眼地往里面钻。地道的北平人,提着笼子架着鸟,宁可到城根去溜达,也不肯轻易踱进那一块令人生气的地方。
北平没有逛街之一说。一般来说,街上没有什么可逛的。一般的铺子没有窗橱,因为殷时的商家都讲究“良贾深藏若虚”,好东西不能摆在外面,而且买东西的,都讲究到一定的地方去,用不着在街上浪荡。要散步么,到公园北海太庙景山去。如果在路上闲逛,当心车撞,当心泥塘,当心踩一脚屎!要消磨时间么,上下三六九等,各有去处,在街上溜馊腿最不是办法。当然,北平也有北平的市景,闲来无事偶然到街头看看,热闹之中带着悠闲也蛮有趣。有购书癖的人,到了琉璃厂,从厂东门到厂西门可以消磨整个半天,单是那些匾额招牌就够欣赏许久,一家书铺挨着一家书铺,掌柜的肃客进入后柜,翻看各种图书版本,那真是一种享受。
北平的市容,在进步,也在退步。进步的是物资建设,诸如,马路行人道的拓宽与铺平,退步的是北平特有的情调与气氛逐渐消失褪色了。天下一切事物没有不变的,北平岂能例外?
《骆驼祥子》讲述的是旧中国社会的北平城里的一个人力车夫祥子的悲惨的故事。祥子来到城市,他希望通过他自己的辛勤的努力的奋斗创造属于他自己的辛福生活。他怀着要买车的信念,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赚钱,希望有一天他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一辆车。终于,祥子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车,那辆车对于祥子来说,不知道是他磨破了多少双鞋换来的。但“天有不测风云”,车刚拉了没几天,就被官兵给拖了去,他恨世上的一切,凭什么把人欺辱到这个地步,他不甘。可是命运作弄人,车接二连三的被人夺走,祥子的梦想就这样破灭了。但祥子仍不肯放弃,不断的振作起来,再度奋斗。他买到了车,但这却是被迫娶虎妞为代价而得来的。
但是好景不长,虎妞惨死了,祥子也卖了车,终于穷困潦倒,一切都化为了乌有,箱子也因此变得颓废了。他也开始报复身边的人,欺骗了自己的朋友,利用他们,他变得奸诈,甚至无耻,他堕落成为城市的垃圾,变成了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逐渐消失在这座城市里,不带走什么,只留下一个悲哀的故事……
祥子的悲剧,是他所置身的社会生活环境的产物.在封建的社会中,老百姓的生活很贫穷,阶级分层也非常地森严,他们没有什么平等可言,也没有什么富裕的生活可讲,所以老百姓的生活是很贫穷的.
如果祥子生活在现在的社会,应该会幸福很多很多……
“平等”是广大市民所追求的,庄子说,“物无贵贱,平等无私”,韩愈说,“一视而同?仁”。 孔子也说,“宽则得众”。 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使人民群众成为国家和社会的主人,享有平等的权利,这为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社会平等奠定了基础。有人曾经说过“生活在我们伟大祖国和伟大时代的中国人民,共同享有人生出彩的机会,共同享有梦想成真的机会,共同享有同祖国和时代一起成长与进步的机会。”在追求平等的道路上,我们是幸运的。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征程中,平等的阳光将普照到我们每一个人身上,经济社会发展的成果将更加公平地惠及所有中国人。在我们身边,重男轻女的现象已经越来越少,越来越多人认识到重男轻女的观念是错误的,不仅讲究男女平等,我们班有男生女生各占一半,大家都有同等享受教育的权力。如果祥子活着,他可以和我一样读高中读大学再也不是文盲了。
“文明”也是广大市民所追求的,
这几年我国的经济可以说是突飞猛进的发展。经济发展了,可公民素质教育也不能落下,还是需要社会共同参与。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不仅体现在经济、科技等“硬实力”上,同时也表现在文化、社会风尚和国民素质等“软实力”上。各地政府纷纷明文通知部署在全国实施“提升中国公民旅游文明素质行为”。就前几天我还在报纸上看到报道盲人可以去电影院“看”电影了,因为专门有人考虑到为了盲人,就可能发明了某些特殊的方法,让他们终于也能进电影院了,也能“看”电影了。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如果祥子还活着,他一定不会被欺负,也一定不会被强迫娶了自己不爱的虎妞。
“富强”更是现代广大市民所追求的。国家富强不富强,从一辆辆私家车可以看出来:在宝马集团宣布的2007年亚洲区销量统计中显示,宝马集团旗下的劳斯莱斯品牌在去年共计销售了185台车辆,这其中有106台是销往中国的。而劳斯莱斯07年在全球所销售的1100辆中有近十分之一的订单来自中国。中国已成为了继美国、英国之后,劳斯莱斯的第三大消费市场。十年前,汽车市场已经取得如此的成就,更何况十年的现在。我国现在也尽最大的努力发展经济,希望能早日建成小康社会,让每个人都过上幸福的生活。如果祥子生活在现在,辛勤工作的男人,他也一定会有自己的车子房子妻子孩子,幸福的生活着。
可惜祥子不是生活在现在,所以活在当下的我们更应该感谢现在的幸福生活……
时值乱世,连北平城里也失了这么一股子生气,阴沉沉地压得人透不过起来。眼看才不过刚刚进了十月,晚间风中竟也颇带了几分寒气。怕冷的老人儿吃过饭早早便睡下了,哪怕此时正当晌午,却也没几个人愿意出来动弹。
翁府正堂,一只白铁皮小锅咕咕冒泡,冬笋青丁在牛乳似的浓汤里起伏。钟离斜倚在一张梨木雕花的太师椅上大口灌酒,坦露着的上半身已经是一片赤红,暴起的青筋老树根一般 虬杂交错,突突乱跳。
大堂上首,翁同龢翁老先生一脸憔悴,总是不自觉地把目光游移在堂中的铁锅和钟离身上。浓汤的鲜香和酒气杂在一起,味道说不出地古怪。翁老先生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几乎堆成小山的酒坛子碎片,终是幽幽叹息出声。
“妈的,老子这就去宰了慈禧那个老贼婆!”最后一口酒饮尽,钟离缓缓睁开双眼,清亮的眸子中杀气四溢,锋利地直欲射出两把刀子来。
然而钟离身形甫动,端坐堂中的翁老先生已如影随形一般拦在了他的身前。翁老脸上憔悴之意未减,声音里却添了三分疲倦。“钟离,你要去哪?”
“杀人!”钟离暴喝出声,周身煞气外放,瞳中狂暴的光芒刺得翁老只觉双眼一阵酸疼。翁老心下惊骇,先天太极手应动而出,绵绵柔劲密布罗网成壁,遍身积势已有七成加持在此。
空气中的杀气颤了一颤,忽如一了弘秋水般收敛平复下去。但在周身气机浑成一体的翁老眼里,这些杀气并不是消散了,而是如野兽蓄势,魔刀敛芒,在平静的表象下积聚汹涌可怖的一击必杀之力!
堂中似乎陷入了僵局。钟离盯着环抱太极的翁老,目中光彩闪了几闪,终是黯淡了下去。那一点积聚的杀机弥散于无形,钟离整个人也似丢失了一身的精气神一般,显得病恹恹地。待运功化去身体里的酒液后,钟离已经彻底恢复了原来那副白白净净的平凡样子,一张大众脸除了目光显得有些清亮外,完全没有一丝特点,和刚刚简直判若两人。
“翁老,”钟离落寞地坐回到下首,新揭开一只酒坛的封泥,淡淡地浅酌了一口。“翁老,既然梁先生把我托付给了您,那么一切便都听您的安排吧。如此的乱世,我不过是一尾小鱼儿,便就是真的进了宫廷,又能掀起多大的浪来呢?朝堂之上如江湖,水太深了啊。”
钟离仰首灌酒,眼角却有泪水涓涓流下,无助得像是个孩子。
“先人的努力不会白费,我更不会让他们的血白流!”翁老语速极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答应你,一定会让你手刃仇敌,血祭六君子在天英灵!”
这一日慈禧老佛爷的心情颇好,去德和楼听戏的时辰竟提前了约有两盅茶得时间。谁料此时德和楼的布景还未挂好,大戏台子下面更是突兀地多出了一溜三张排得紧密的菜案子。
来来往往忙活的太监宫女戏班子的伙计一见老佛爷竟提前来了,一瞅那还没搭好的戏台子,扑通扑通跪倒了一地,一个个吓得扒在地上连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吃饭的家伙。
“罢了罢了,你们继续便是。”老佛爷颇为大度地摆摆手,转身正要进屋,忽然奇道:“富贵儿,你们摆下这么一溜菜案子做什么?难不成今天的戏码里还有什么新花样不成?”
“回老佛爷的话,这几张菜案子是翁老爷子嘱咐摆下的。”一旁侍候的小太监连忙答道,“听人说,翁老爷子昨天在外城寻着了一条赤金的大龙鱼,他一个人儿不敢独享,这不就打算趁着您今个儿看戏的机会把龙鱼给献上来了嘛。”
“翁老爷子?难不成是翁同龢那个老家伙?”老佛爷颇眉,“这倒是奇了怪了,那老东西平素里看哀家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怎么忽然想起来给哀家送鱼来了?”
“老佛爷有所不知,听翁老爷子讲,这条大龙鱼可有个来头呢!人说这鱼跃龙门成龙,可这谁也没见真龙满天飞不是。所以这跃了龙门的鱼里呀,必定是有些个机缘不到没化成龙形的。翁老爷子讲,谁要是得了这样的龙鱼呀,为人者必定能福寿永康,为国者必定能保国祚绵长,是个大大的祥端呢!”
“呦,还有这等说法?”老佛爷眼里的喜色更著,“看这老家伙平日里老跟哀家对不上眼,不想这一关系到国运大事,他倒是首先为哀家着想呢。”
“谁说不是呢。老佛爷,刚才奴才可是去偷看了那条大龙鱼一眼,嗬!那个头可真叫个大,少说也有个丈许长、尺把宽呢。那全身金灿灿的可叫个漂亮,尤其是那鱼头上,还真是长了两只小角呢!”
“得了得了,富贵儿,你想勾引哀家的兴头总也得长一张说评书的嘴吧?就这么直白白的谁稀罕去瞧啊?你呀,还是赶紧地,麻利儿地把那条宝贝鱼给请出来吧。哀家倒要好好看看,这金贵的宝贝生得是个什么模样!”
“喳,老佛爷,您就瞧好吧!”小太监嘴上应着,一溜小跑进了德和楼。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见鹤发布袍的翁老先生手牵赤马,引着一群人小心翼翼地推出一只三丈方圆的大木池子来。
翁老背后紧跟着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青年,除了一双清亮的眼睛和结实的肌肉外,几乎再找不出什么特点。在他的腰胯上斜绑着一只黑色的乌木匣子,破破烂烂看上去似有些年头的样子。除了在正面篆着一个大大的古字外,通体再无一丝花纹,和它的主人一样朴实无华,甚至还带着几分土气。
这个青年正是钟离。此时他按着翁老的吩咐,低眉顺目老老实实地跟在队伍中间,与其说像一柄敛在鞘里的剑,倒不如说更像一个人畜无害的乡下实诚孩子。
翁老上前一步,向老佛爷遥遥作揖,朗声道,“小老儿前几日在外城偶得赤金龙鱼一条,仗老佛爷洪福,不敢独享,特此携烹鱼奇人将此鱼献与老佛爷享用。愿效昔日姜太公黄河献鱼之意,祝老佛爷福寿永康,祝大清国国祚绵长!”
老佛爷靠在榻上,也不言语,微微点了下头,权作是应了。于是翁老转身,向身后的人群示意道,“可以开始了。”
说完,翁老随即退开,径自行至老佛爷下首处,一旁早有人搬了椅子来,奉上一盏清茶。这是皇家对待帝师的特殊礼待,如今已成老例,自是不消多提。
这时钟离自那黑匣子摸出一柄灰色的匕首来,拿一只茶盏接着,轻轻在那匹赤马的颈上割出一个小口,马血顺着匕首上的血槽流进茶碗里,约莫盛了有小半碗时,钟离将匕首移开,马脖子上的伤口立时收口止血,看上去和没割时基本一样。
老佛爷远远看着钟离把茶碗举过头顶,嘴里低低念了几句什么,将马血倾进了装着龙鱼的木池子里。心里正道奇怪,却听翁老说道,“龙鱼天性嗜血,出水时以鲜血喂之,可保其七日鲜活而不死。而剖鱼时则须用冰刀分割,以刀之凉性中和龙鱼体内龙种的火性,阴阳相济之下,才能完美地表现出鱼肉鲜新醇美的口感。同时,用冰刀制作鱼脍,还能避免铁器的锈味影响鱼质的色与鲜,将一种最原始的鲜活味道展示出来。不需要任何的调料,龙鱼本身的肉便已是这世间绝品的美味……”
“先生对这龙鱼的吃法和味道如此了解,难不成平素里常吃不成?”老佛爷掩口笑道,“先生若是再多讲两句,哀家怕是要顾不得礼法,把先生抓起来好生盘问一番了呢。”
“老佛爷说笑了,小老儿只是闲时多翻了几本野史杂记罢了……老佛爷请看,开始剖鱼了。”
远处,那条丈许长的赤金龙鱼已经被钟离用七柄冰刀牢牢钉在了案上。金色的鱼身在阳光下熠熠发光,鲜艳地像一颗小小的太阳在抖动。金赤两色花纹交织的鱼头上生着两只尺许长的尖角,随着头部和尾部的摇摆轻轻晃动着,倒真像极了一条真龙。
钟离默然立在菜案后面,手中握实了一柄短短的黑色短匕。短匕在空中缓缓起舞,一同舞动的,还有钟离扭曲到诡异状态的四肢。一切的声音都仿佛消失了一般,只有钟离一个人在短匕带出的黑光里独舞。短匕不着痕迹地分开龙鱼的身体,一片片白玉似的薄片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空气中弥漫起一丝朦胧的腥味,但又不明显,似花香,又带着一点点甜,一点点海咸味。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臭臭的,可是闻多了又有点上瘾的感觉,只想再多闻几口。
当最后一片鱼落入盘内,钟离似完成了一场仪式那般,低眉退后,宛如做错了事的孩子。
微不可闻的一声惊叹自慈禧背后传来,坐在下首的翁老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寒光。慈禧的背后隐藏有人!难道朝堂上盛传的那个……竟是真的?
然而钟离已经不容翁老再多想什么了,就在这众人惊叹愣神的刹那,骇人的杀气喷薄而出,锐利的刀芒甚至掩住了那双充血的眼睛。案子上失了一大块肉却还没死去的龙鱼惊恐地挣扎着身子,甚至有粘稠的血液自龙鱼脑中流出。
一片静穆中,仅有那一点乌光,如刺月的流行,向着一颗跳动的心脏,疾飞。
“盖氏袭星刺!”慈禧背后隐藏那个人惊呼出声,但却也来不及出手拦截。就在那点乌光湛湛然要没入慈禧的胸膛时,一点蓝光自厢房射出,仅稍稍地撞偏了那点乌光,便哀鸣一声,化作了碎片。
但这已经足够。被撞偏的匕首避开了心脏要害,整个地插进了慈禧的左肩。
隐身自慈禧背后的这人粗粗察看了一眼慈禧的伤势,舒气之余便就要起身去寻钟离。但抬眼所望到的,却是钟离跃身上马,飞速奔逃的背影。枪声连片,但却没有一枪是瞄向钟离的。几个眨眼,便再难寻觅。
这人不禁一阵苦笑:这些帝党,倒真是把什么都给算到了……
逃出颐和园后,钟离先是在外面躲了几天才回去。等到家时,已经是第五日的晚上了。
甫一进老宅,钟离便下意识地把手探在了腰间,做出准备攻击的姿态。在老宅院子的正中央,赫然立着两名黑袍蒙面的陌生人!
“你终于回来了,倒叫我们好等。”为首的蒙面人上前一步,将蒙面的黑纱摘了下来,“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和你荆叔叔怕是就要去翁府寻你了。”
“你是……二叔?还有荆叔叔?”钟离差异道,探向腰间的手也自然而然地收了回来,“你们,有什么事么?”
“钟离,叔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这一次,”盖二叔死死盯着钟离的眼睛,“叔叔希望你不要义气用事。快把你们这一脉的刺毒解药交给叔叔吧!”
“解药?”钟离后退一步,眼神顿时便得到冰冷起来,“二叔你向我要解药?你要我千辛万苦地刺杀慈禧后再巴巴儿地献上解药为她解毒?”
钟离脸上的冷笑越发显得凌厉,“二叔你身为盖氏族裔,竟然心甘情愿地为那老贼婆卖命?简直有辱先祖声誉,你根本就是在给盖氏一族抹黑!”
“混账话!你当我二人舍弃一切化身为慈禧的‘影守’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算什么?一族之耻算什么?天下骂名又算得了什么?!若不是为了能让我华族在这山河破碎的乱世中拥有一个能暂时镇服四方、统领天下的人,我们两人又何苦行事若此?你怎么就这么糊涂!”
“我糊涂?荆叔叔,慈禧她丧权辱国的行径天下皆知,光一个《马关条约》就生生把台湾给割了出去!谭大哥和众多的进步人士都死在了她的手上,她有何面目去镇服四方、统领天下?她根本死不足惜!”
院中两人一时都沉默了。
过了许久,那荆姓男子才徐徐开口,“我不管她做了多少丧权辱国的事,也不在乎有多少热血青年惨死在了她的手上。我所为的,不是大清朝的存亡与否,而是天下华族能否在这乱世中延续下一脉香火!如今少帝生性优柔寡断,少了慈禧的铁腕镇压,则祸乱必起!到时候我泱泱中华势必陷入内外交困之中。那样,便不仅仅是简单的亡国,而是灭族之灾了!”
钟离默然,忽而转身向外急行。盖二叔伸手欲拦,冷不防钟离朝他劈头掷来了一只小小的白瓷瓶。
钟离站在门口,背对着两人,说:“盖氏突刺的毒发时间为七日,但这种毒只能延缓,却不能根除。”
“我不懂你们各自的信念是什么,但不论是谭大哥、梁先生,还是两位叔叔,你们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那些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我想,你们大概都是同一种人吧。”
钟离淡淡地笑着,一步步向外踱去,“如此的乱世,十年的时间应该足以孕育一位新的人民领袖了吧?十年后,我会亲手取走慈禧的项上人头。那时,不会再有人可以阻止我!家国天下,我所奢求的,却也不过是这一点点的心意罢了。”
“英雄们,再会。”
母亲的娘家是北平德胜门外,土城儿外边,通大钟寺的大路上的一个小村里。村里一共有四五家人家,都姓马。大家都种点不十分肥美的地,但是与我同辈的兄弟们,也有当兵的,作木匠的,作泥水匠的,和当巡察的。他们虽然是农家,却养不起牛马,人手不够的时候,妇女便也须下地作活。
对于姥姥家,我只知道上述的一点。外公外婆是什么样子,我就不知道了,因为他们早已去世。至于更远的族系与家史,就更不晓得了;穷人只能顾眼前的衣食,没有功夫谈论什么过去的光荣;“家谱”这字眼,我在幼年就根本没有听说过。
母亲生在农家,所以勤俭诚实,身体也好。这一点事实却极重要,因为假若我没有这样的一位母亲,我以为我恐怕也就要大大的打个折扣了。
母亲出嫁大概是很早,因为我的大姐现在已是六十多岁的老太婆,而我的大外甥女还长我一岁啊。我有三个哥哥,四个姐姐,但能长大成人的,只有大姐,二姐,三姐,三哥与我。我是“老”儿子。生我的时候,母亲已有四十一岁,大姐二姐已都出了阁。
由大姐与二姐所嫁入的家庭来推断,在我生下之前,我的家里,大概还马马虎虎的过得去。那时候定婚讲究门当户对,而大姐丈是作小官的,二姐丈也开过一间酒馆,他们都是相当体面的人。
可是,我,我给家庭带来了不幸:我生下来,母亲晕过去半夜,才睁眼看见她的老儿子——感谢大姐,把我揣在怀中,致未冻死。
一岁半,我把父亲“克”死了。
兄不到十岁,三姐十二、三岁,我才一岁半,全仗母亲独力抚养了。父亲的寡姐跟我们一块儿住,她吸鸦片,她喜摸纸牌,她的脾气极坏。为我们的衣食,母亲要给人家洗衣服,缝补或裁缝衣裳。在我的记忆中,她的手终年是鲜红微肿的。白天,她洗衣服,洗一两大绿瓦盆。她作事永远丝毫也不敷衍,就是屠户们送来的黑如铁的布袜,她也给洗得雪白。晚间,她与三姐抱着一盏油灯,还要缝补衣服,一直到半夜。她终年没有休息,可是在忙碌中她还把院子屋中收拾得清清爽爽。桌椅都是旧的,柜门的铜活久已残缺不全,可是她的手老使破桌面上没有尘土,残破的铜活发着光。院中,父亲遗留下的几盆石榴与夹竹桃,永远会得到应有的浇灌与爱护,年年夏天开许多花。
哥哥似乎没有同我玩耍过。有时候,他去读书;有时候,他去学徒;有时候,他也去卖花生或樱桃之类的小东西。母亲含着泪把他送走,不到两天,又含着泪接他回来。我不明白这都是什么事,而只觉得与他很生疏。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是我与三姐。因此,她们作事,我老在后面跟着。她们浇花,我也张罗着取水;她们扫地,我就撮土……从这里,我学得了爱花,爱清洁,守秩序。这些习惯至今还被我保存着。有客人来,无论手中怎么窘,母亲也要设法弄一点东西去款待。舅父与表哥们往往是自己掏钱买酒肉食,这使她脸上羞得飞红,可是殷勤的给他们温酒作面,又结她一些喜悦。遇上亲友家中有喜丧事,母亲必把大褂洗得干干净净,亲自去贺吊——份礼也许只是两吊小钱。到如今如我的好客的习性,还未全改,尽管生活是这么清苦,因为自幼儿看惯了的事情是不易改掉的。
姑母常闹脾气。她单在鸡蛋里找骨头。她是我家中的阎王。直到我入了中学,她才死去,我可是没有看见母亲反抗过。“没受过婆婆的气,还不受大姑子的吗?命当如此!”母亲在非解释一下不足以平服别人的时候,才这样说。是的,命当如此。母亲活到老,穷到老,辛苦到老,全是命当如此。她最会吃亏。给亲友邻居帮忙,她总跑在前面:她会给婴儿洗三——穷朋友们可以因此少花一笔“请姥姥”钱——她会刮痧,她会给孩子们剃头,她会给少妇们绞脸……凡是她能作的,都有求必应。但是吵嘴打架,永远没有她。她宁吃亏,不逗气。当姑母死去的时候,母亲似乎把一世的委屈都哭了出来,一直哭到坟地。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位侄子,声称有承继权,母亲便一声不响,教他搬走那些破桌子烂板凳,而且把姑母养的一只肥母鸡也送给他。
可是,母亲并不软弱。父亲死在庚子闹“拳”的那一年。联军入城,挨家搜索财物鸡鸭,我们被搜两次。母亲拉着哥哥与三姐坐在墙根,等着“鬼子”进门,街门是开着的。“鬼子”进门,一刺刀先把老黄狗刺死,而后入室搜索。他们走后,母亲把破衣箱搬起,才发现了我。假若箱子不空,我早就被压死了。皇上跑了,丈夫死了,鬼子来了,满城是血光火焰,可是母亲不怕,她要在刺刀下,饥荒中,保护着儿女。北平有多少变乱啊,有时候兵变了,街市整条的烧起,火团落在我们院中。有时候内战了,城门紧闭,铺店关门,昼夜响着枪炮。这惊恐,这紧张,再加上一家饮食的筹划,儿女安全的顾虑,岂是一个软弱的老寡妇所能受得起的?可是,在这种时候,母亲的心横起来,她不慌不哭,要从无办法中想出办法来。她的泪会往心中落!这点软而硬的个性,也传给了我。我对一切人与事,都取和平的态度,把吃亏看作当然的。但是,在作人上,我有一定的宗旨与基本的法则,什么事都可将就,而不能超过自己划好的界限。我怕见生人,怕办杂事,怕出头露面;但是到了非我去不可的时候,我便不得不去,正象我的母亲。从私塾到小学,到中学,我经历过起码有廿位教师吧,其中有给我很大影响的,也有毫无影响的,但是我的真正的教师,把性格传给我的,是我的母亲。母亲并不识字,她给我的是生命的教育。
当我在小学毕了业的时候,亲友一致的愿意我去学手艺,好帮助母亲。我晓得我应当去找饭吃,以减轻母亲的勤劳困苦。可是,我也愿意升学。我偷偷的考入了师范学校——制服,饭食,书籍,宿处,都由学校供给。只有这样,我才敢对母亲提升学的话。入学,要交十元的保证金。这是一笔巨款!母亲作了半个月的难,把这巨款筹到,而后含泪把我送出门去。她不辞劳苦,只要儿子有出息。当我由师范毕业,而被派为小学校校长,母亲与我都一夜不曾合眼。我只说了句:“以后,您可以歇一歇了!”她的回答只有一串串的眼泪。我入学之后,三姐结了婚。母亲对儿女是都一样疼爱的,但是假若她也有点偏爱的话,她应当偏爱三姐,因为自父亲死后,家中一切的事情都是母亲和三姐共同撑持的。三姐是母亲的右手。但是母亲知道这右手必须割去,她不能为自己的便利而耽误了女儿的青春。当花轿来到我们的破门外的时候,母亲的手就和冰一样的凉,脸上没有血色——那是阴历四月,天气很暖。大家都怕她晕过去。可是,她挣扎着,咬着嘴唇,手扶着门框,看花轿徐徐的走去。不久,姑母死了。三姐已出嫁,哥哥不在家,我又住学校,家中只剩母亲自己。她还须自晓至晚的操作,可是终日没人和她说一句话。新年到了,正赶上政府倡用阳历,不许过旧年。除夕,我请了两小时的假。由拥挤不堪的街市回到清炉冷灶的家中。母亲笑了。及至听说我还须回校,她楞住了。半天,她才叹出一口气来。到我该走的时候,她递给我一些花生,“去吧,小子!”街上是那么热闹,我却什么也没看见,泪遮迷了我的眼。今天,泪又遮住了我的眼,又想起当日孤独的过那凄惨的除夕的慈母。可是慈母不会再候盼着我了,她已入了土!
儿女的生命是不依顺着父母所设下的轨道一直前进的,所以老人总免不了伤心。我廿三岁,母亲要我结了婚,我不要。我请来三姐给我说情,老母含泪点了头。我爱母亲,但是我给了她最大的打击。时代使我成为逆子。廿七岁,我上了英国。为了自己,我给六十多岁的老母以第二次打击。在她七十大寿的那一天,我还远在异域。那天,据姐姐们后来告诉我,老太太只喝了两口酒,很早的便睡下。她想念她的幼子,而不便说出来。
七七抗战后,我由济南逃出来。北平又象庚子那年似的被鬼子占据了,可是母亲日夜惦念的幼子却跑西南来。母亲怎样想念我,我可以想象得到,可是我不能回去。每逢接到家信,我总不敢马上拆看,我怕, 怕,怕,怕有那不祥的消息。人,即使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失了慈母便象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有母亲的人,心里是安定的。我怕,怕,怕家信中带来不好的消息,告诉我已是失了根的花草。
去年一年,我在家信中找不到关于老母的起居情况。我疑虑,害怕。我想象得到,如有不幸,家中念我流亡孤苦,或不忍相告。母亲的生日是在九月,我在八月半写去祝寿的信,算计着会在寿日之前到达。信中嘱咐千万把寿日的详情写来,使我不再疑虑。十二月二十六日,由文化劳军的大会上回来,我接到家信。我不敢拆读。就寝前,我拆开信,母亲已去世一年了!
生命是母亲给我的。我之能长大成人,是母亲的血汗灌养的。我之能成为一个不十分坏的人,是母亲感化的。我的性格,习惯,是母亲传给的。她一世未曾享过一天福,临死还吃的是粗粮。唉!还说什么呢?心痛!心痛!
《骆驼祥子》讲述的是旧中国北平城里一个车夫祥子的悲惨故事。
青年农民祥子由乡下来到城市,他对美好生活充满了憧憬,也有自己的生活理想——买上自己的洋车。终于,在祥子诚实努力的劳动中,祥子攒钱买到了他梦寐以求的车。那辆车对于祥子来说,是那么重要——在他眼中,车能“产生烙饼与一切吃食”。可是命运捉弄人,他的车被乱兵抢走;当他再次攒足了钱后,又被孙侦探敲诈一空;后来他又被迫与虎妞结婚,因虎妞难产而卖掉了第三辆车。他所喜爱的小福子的自杀,使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消失了。从此,祥子便丧失了对于生活的信心,从上进好强而沦落为自甘坠落。正如本书所写,昔日“体面的、要强的、好梦想的、利己的、个人的、健壮的、伟大的”的祥子,成了“堕落的、自私的、不幸的社会病胎的产儿,个人主义的末路鬼”。这真是一个浸透了血泪的悲剧。
读到这些内容,我感到悲伤、愤怒。我对祥子的前后反差感到悲伤,也对他后来可耻的所作所为而愤怒。然而,我更多的是心酸以及失望。祥子生活的社会是黑暗的,军阀、特务、车厂主们的面目也是丑恶的。 黑暗社会中,人性变得扭曲,人与人之间充满着仇恨。祥子变得堕落,除了他本身的目光短浅、狭隘自私,更多的则是因为这种强大的社会压力。
现在的生活条件优越了,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我们要学习骆驼祥子一开始奋发向上要强的精神,而不能学习他后来的堕落。
《骆驼祥子》讲述的是旧中国北平城里一个车夫祥子的悲惨故事。
青年农民祥子由乡下来到城市,他对美好生活充满了憧憬,也有自己的生活理想——买上自己的洋车。终于,在祥子诚实努力的劳动中,祥子攒钱买到了他梦寐以求的车。那辆车对于祥子来说,是那么重要——在他眼中,车能“产生烙饼与一切吃食”。可是命运捉弄人,他的车被乱兵抢走;当他再次攒足了钱后,又被孙侦探敲诈一空;后来他又被迫与虎妞结婚,因虎妞难产而卖掉了第三辆车。他所喜爱的小福子的自杀,使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消失了。从此,祥子便丧失了对于生活的信心,从上进好强而沦落为自甘坠落。正如本书所写,昔日“体面的、要强的、好梦想的、利己的、个人的、健壮的、伟大的”的祥子,成了“堕落的、自私的、不幸的社会病胎的产儿,个人主义的末路鬼”。这真是一个浸透了血泪的悲剧。
我不由地为祥子的命运所感叹。祥子一开始是那样老实善良,正直勤劳,可是在生活一连串的打击下,他变了 ,变得不求上进,对这个世界也充满了敌意,开始报复身边的所有人。从前讲义气的祥子,如今却开始欺骗自己的朋友、利用他们,他变得奸诈,甚至可以说是无耻。为了拿到钱,他什么都做得出。
读到这些内容,我感到悲伤、愤怒。我对祥子的前后反差感到悲伤,也对他后来可耻的所作所为而愤怒。然而,我更多的是心酸以及失望。祥子生活的社会是黑暗的,军阀、特务、车厂主们的面目也是丑恶的。 黑暗社会中,人性变得扭曲,人与人之间充满着仇恨。就是在这样一个可怕的社会环境下,祥子一类的下层市民被压迫,祥子在接受了几番打击后终于明白:即使肯吃苦受累,即使心地善良,也不能实现自己的美好理想,过上美好幸福的日子。祥子变得堕落,除了他本身的目光短浅、狭隘自私,更多的则是因为这种强大的社会压力。
现在的生活条件优越了,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我们要学习骆驼祥子一开始奋发向上要强的精神,而不能学习他后来的堕落。
我在北平师大附中高中部读书三年(1929一1932年),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是我最安定的学习时期.也可以说是我读书的黄金时代。
我1913年出生在江苏牛县一个书香门第,由于家境破落,再加军阀连年混战,土匪、蝗灾频繁,生活相当拮据。读书从来没有一个安定的环境,常因军阀占驻学校不得已而辍学。这时我的姑母刘静君在北平(今北京)香山慈幼院女子师范部任国文(语文)教员,召我来北京报考该院自费生。1927年冬我到北平时,慈幼院已停止招生,我只好请人辅导自修。后随我的补习教师胡健到河北丰润县中学读完初中,1929年才考人师大附中高中一部(即文科)。学费主要靠本县助学贷金。
当时北平师大附中的校长是林砺儒先生(解放后曾任教育部副部长)。他同时又是师大教育系主任。他为人宽厚,能团结各方人士共事。在我的印象中,他有些像蔡元培的风度,能兼容并包。我的老师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卢伯伟先生,他是我的班主任,教国文。还有另一位教修词学的是董鲁安先生。他们讲课,都带有感染力,能引人人胜;对学生有平等精神,不干涉学生的进步思想。我还有一位教“党义”(国民党统治时期,各校必须设置的一门课程)的老师李澄之,他是大革命时期的国民党员,思想进步,对三民主义的讲解,能坚持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工农”的三大政策。抗日战争爆发后我们一同在山东敌后工作,在党的领导下,他领导建立了“国民党抗敌同志协会”,成为山东重要的统战组织。附中的课程比一般学校多,如语文有专门的“修词学”,英语有“文学选读”及会话,法学知识有法学大意,还有逻辑学、伦理学,这大概是很多学校所没有的。
由于我所处的环境问题,使我亲眼目睹旧社会的罪恶——兵灾、匪灾、水灾、虫灾……真是可以用“民不聊生”、“水深火热”来形容。再加老师,特别是我姑母(当时的地下党员,李大钊同志的学生)对我的影响,使我过早地关心社会问题和国家前途命运问题,可以说是“政治上早熟。”1928年我就看过孙中山全书,以及读无政府主义、社会主义的小册子,这就开始了我寻找我的人生道路,把我的命运和中国应走向何处去紧密地连在一起。1929年秋,我在同学的介绍下参加了党的外围组织“反帝大同盟”,1930年春,又加人了共产主义青年团。这就更加促使我狂热地阅读课外书籍,除进步的文艺书籍外,有些理论书籍,特别是由外文翻译的哲学书籍,简直是生吞活剥,似懂非懂地硬啃。由于当时中国共产党正处在立三路线及王明路线左倾盲动主义的影响之下,我也就产生了一种左的偏见,认为理科搞革命用不上,上课时就不专心听讲,甚至偷看课外书。所以物理、化学作业我常被老师批上“Repeat”(重做)。对体育运动,也错误地认为,运动员不过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因而自己也就很少参加各种体育活动。这些都是事后认识到的。正是由于犯了极左的认识错误,所以上了大当。
师大附中的课业是抓得很紧的,月有月考.期有期考。由于学生都是走读而无住宿,同学间接触很少,也无课余学术组织和文娱体育组织,所以人们的思想也不活泼,当时我们的团支部虽然只有四个人,但抓的工作不少,如校刊就是依靠我们主办的,我记得我曾经由英文短篇小说集里翻译了一篇高尔基的小说——《她的爱人》( Herlover)。同时我们几个人还自己凑钱、自己写稿、自己发行,出版了一份四开纸的铅印刊物,刊名(反帝战线),每期1000份。书摊上不敢卖这种左派刊物,大部分由我们几人分发赠阅了。我们还发起组织社会科学研究会、齿轮文艺社,会员不多,这和学生不住宿,大多数学生家庭生活条件比较优越,只注意课内学习而不注意阅读课外读物有关。
对我们的活动,老师不支持,但也不反对,采取开明态度。只有一次我们冒犯了学校当局。大概是1931年,不知为什么,学校请大军阀吴佩孚来校讲演,并像对待出巡的皇帝一样黄沙铺地,表示欢迎,引起我们的愤怒。头天夜间,我们连忙买红绿纸书写反对吴来校的标语,如“打倒镇压‘二·七’罢工的刽子手吴佩孚”、“打倒旧军阀吴佩孚”等等,引起学校当局的慌乱,一大早就动员全体员工把标语通通撕去。同时我们还准备了第二手,请工商学院的一位大同学参加听讲,当场向吴提出质问,使会场哄动了一阵。但是,学校当局并没有兴师问罪,也就很平稳的过去了。
1930年夏,阎锡山、汪清卫联合反蒋,新军阀战争一触即发,阎锡山通令禁止一切集会结社。正好这年8月1日“国际反帝日”,反帝大同盟组织游行示威,反对军阀混战、反对第二次世界大战。当时正值暑假期间,在校学生不多,但同盟开会布置尽量发动所有盟员参加游行,我们当即准备标语口号,以十分紧张的心情等候这一天的到来。
8月1日这一天下午二时,大家到和平门外师大原址(即附中对面)图书馆门前集合,由师大学生孙志远任总指挥,当即打出红旗进行游行前的动员讲演,这时,警察已包围了师大,把大铁门关上,禁止游行队伍上街。不得已,我们几十个人便冲了出去。连同在大门外等候的同志,不过六十余人,一边高呼口号一边散传单、贴标语。按照计划,捣毁国民党区党部(设在南新华街中部的土帝庙内),然后到天桥汇合,召开群众大会。在捣毁区党部时,几百名预伏在厂甸的便衣队便把全部参加游行的人员逮捕了,几乎无一走脱。我们先被关押在公安局看守所,因草岚子胡同监狱已经人满为患,等新建了房子才转人监狱关押。同时被捕的附中同学有三位,他们是徐明道、郝培众(已牺牲)和我,我们三人年龄是最小的。
狱中生活是很苦的,我们六十多人分睡在公安局看守所的两盘土炕上,除有一领草席外,别无它物。睡时挤得像罐头沙丁鱼,晚上,“海、陆、空”三军(指跳蚤、蚊子、臭虫)一齐向我们进攻。吃饭是一日两餐,每餐一个窝窝头,一块盐萝卜;有时吃带沙子、发了霉的小米饭,实在令人难以下咽。深夜常常被突击审讯,企图在你梦幻中诈出真实的口供。和我们一齐关押的还有吗啡犯、盗窃犯以及男扮女装的流氓坏蛋。以后转押于草岚子胡同监狱。就这样我们熬过53天,阎锡山被蒋介石打败,给我们造成了被释放的机会,当时警备司令楚溪春乐得送个人情,在他逃跑后,我们也就被无条件释放了。
53天的狱中生活,对一个17岁少年来说算是天枉之灾,但我也学得了学校里学不到的知识,使我更加对国民党的腐败残忍的真实面目有了感性的认识,也更坚定了我追求真理的决心。
开学后我回校复课。我成了全校公开的“赤色”分子,学校对我未加责难和处理,班主任卢老师对我反加慰勉开导,要我努力学习。这是我至今深切怀念的。
1931年暑假,我从北平鲍家街小学毕业。我是1920年生的。当时教育制度规定,六岁人小学。其实我人学时只有五周岁。高小毕业时我只有11周岁。考什么中学好呢?同届毕业的同学说考师大附中,我就跟着他考师大附中,居然录取了。据说当时33个考生中才能录取一名,好悬哪!
初中一年级时有一位国文老师教得好,他不但教课文,还发给我们一份油印的课外读物目录。上面有:鲁迅、郭沫若、茅盾、老舍、巴金、冰心、蒋光慈、张天翼等的著作等一百多种。
我住在鲍家街的一个小胡同里,每天早晨母亲给我两角钱。吃早点用不了五分钱,在学校附近小饭馆里吃一顿午饭用一角钱左右,剩下几分钱,我攒起来。够了几角钱就到西单商场书摊上去买书。
1931年9月18日,日本帝国主义者侵略东北。老师在课堂上常讲时事,学生们也从报刊、交谈中了解时事。当时蒋介石反动政府不抵抗日寇,只向国际联盟控告日本。国际联盟派一个“调查团”来,记得团长叫李顿爵士。我听到老师讲,国联派调查团来是敷衍中国政府的。有一次我写作文,题目是《国联调查团来华》揭穿、讽刺国联调查团一顿。国文教师在课堂上还夸奖了几句。
读“闲书”(课外读物)太多了,二年级第二学期有两门功课不及格,一门是地理,另一门可能是英武母亲逼着我在暑假中补习,准备开学时补考,结果补考及格了。
由于我在暑假中补习过功课,初中三年级时,我的功课比较好,对数、理、化、英文也有兴趣了。我曾决心学数理化。
通过初中升高中的人学考试,我糊里糊涂地又升人了师大附中高中。
在高中一年级,本打算好好读书,学知识。这时读了几本邹韬奋编的《生活周刊》’和李平心写的关于青年修养的书,懂得一点个人与社会的关系。读到“毕业即失业”,“救救孩子”,这样的话,觉得我们不能埋头读书,要关心社会问题。
国民党政府教育当局规定,高中一年级第二学期的学生在放暑假前集中受军训。当时国民党军队二十五师驻在北平。师长关麟征担任学生军训总队总队长。副师长杜幸明担任副总队长。学生军训总队住在北城外的黄寺。军训实际上是对学生进行法西斯教育,要求学生服从“蒋委员长”。教官和讲演人一提到蒋委员长和总理(孙中山),全场都要立正,有一次讲演人讲到“德国的总理希特勒”,全场听到“总理”,也都立正,成了笑话。训练中还进行反共教育。有一次从集训的学生中抓出来两个人,在大操场的讲演台上,硬说他们是共产党,他们又大声呼喊着否认。
何应钦同日本外交官梅津在天津签订了《何梅协定》。《协定》中中国政府答应中央军、国民党的党部和特务撤出河北省,学生军训解散。关麟征还在全体学生队前痛哭流涕地说是日本人不让我们进行学生军训。其实是国民党的最高统帅部答应日本帝国主义者的。
经过学生军训,我们对社会、时局有了一点看法,想做一点社会活动。李尚祀、郭一鸣、刘谋估、李振穆、郑记兰和我商议着在学校图书馆墙上办一个壁报,名叫《南北》。这是校方允许的。壁报在1935年下半年出过几期。我写过散文,把我的艺术摄影用上,我画报头图案,并排版装帧。主要撰稿人是李尚祀。
1935年12月9日放学后,我听说北平几千大中学生在天安门前集会,反对“华北自治”。我的弟弟冯灿武在艺文中学读书,当时才12岁,也随着同学参加了集会和游行。但我不知道师大附中有谁参加了集会和游行。12月10日中午,三五个同学在教室里休息,等着上下午的课,李德伦突然跑进教室,说:“你们还不知道!昨天学生们在天安门前集会,反对‘华北自治’,被军警用水龙、大刀、警棍打了。”他家里有英文的(北平日报》,是外侨办的,登载了“一二·九”运动的新闻。中文报纸都被“开天窗”了。大家一听李德伦的话,都嚷起来了,这个说:“军警打爱国学生,这还了得!”那个说:“华北自治不是让日本人占领华北吗?”有的说:“今天课后还要举行音乐会。国家危亡到这个地步,还举行什么音乐会!”有的说:“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大家要求学生自治会主席穆瑞春召集全班同学开会讨论。经过讨论,大家决定了一个办法。下午的课上完以后,按规定全校学生都应该到大礼堂去。我们全班同学故意去得晚一点,坐在一起成一个方阵。等校当局宣布音乐会开始,全班同学都起立,李尚祀站在椅子上讲话,支援全市学生反对华北自治运动的集会和游行,抗议校方在这个时候举行音乐会,宣布我们全班拒绝参加这次音乐会。然后全班同学一齐退场。我们就这样捣乱了音乐会。
次日,我们班就联系其他班的同学,筹组全校各班学生自治会的联合会,并向北平市学联联系。12月16日北平学生又举行一次集会和游行示威,有一部分学生被军替驱赶着进’了我校大操场。我校的同学有的到校外买来一筐筐的烧饼,有的抬来开水,供外校的同学解渴充饥。李德伦拿着照相机到大街上偷拍军警用水龙、大刀、棍棒驱赶学生,学生同军警抢夺水龙的情景,被军警抓起来,还是他父亲托人把他保释出来。
北平市教育当局为了减弱学生抗日运动,宣布提前放寒假,使外地的学生离校返乡,家住本市的学生也不致于每天在校内聚会。但是有些同学还是每天来校,占据一间会议室当作学生自治联合会的办公室,在里面油印传单。商定好日期,怀揣传单到城外农村召集一些少年儿童,先教他们唱抗日歌曲,后给他们讲日寇侵略我国,我国人民应该奋起抗战的道理,把传单发给他们。我们当时也是十几岁的少年啊!记得我和张洁询、黄甘英一同去过几次。
学校不上课了,我和李德伦一起到国立北平图书馆去看书。在那以前,图书馆看我是小孩子,不许我进去。当时我已15周岁,就放我进去了。我看(社会科学概论),累了就看丰子恺所著的音乐和美术的常识。这个寒假里我初步接触了马克思主义的知识。
开学以后,北平学生南下请愿团已经在归途中成立了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经常以北平市学联的名义举办大型、小型的活动。有时在某一大学听某教授的讲演,有时徒步到郊外去旅行,学唱救亡歌曲。1936年5月同学王积昌介绍我参加了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我工作得更积极了。但那时太幼稚,不知道团结广大的同学,不知道学了科学文化知识将来是有用的。一个学期里,在学生自治联合会办公室里工作得太多,被校方找到一个“旷课一百小时”的借口。1936年暑假北平市很多大中学校开除救亡学生,我校把张骇、张洁询、我等十几个同学开除了。暑假后我转人私立艺文中学,离开了师大附中。但后来李尚祀介绍我先后参加共青团和中国共产党,还编在师大附中支部里。
回想起来,我从一个11岁的无知少年变成一个16岁的抗日青年,全是在母校——北平师大附中的师长和同学们的教育和影响下成长、转变的。当时中国的局势很危急,连我这样幼稚的少年也只能走上追随中国共产党抵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道路。我不是一个好学生,也不是个聪明人,但在1935至1937年之间,北平师大附中有不少大哥哥、大姐姐们走上了抗日、革命的道路。我也跟随他们走过来了。这就是我少时的经历。
1949年北平解放。那时我正在初三寒假期间。一月三十一日下午,学校组织我们去前门外欢迎解放军人城。我们站在正阳门大街的牌楼下面,亲眼见到解放军的坦克开进前门后向右转,进了东交民巷外国驻中国的地区,心中很为中国自豪,体会到扬眉吐气的心情。
当年秋天,我考取了母校高中。开学不久,正值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月一日下午全校整队到天安门广场参加庆祝大会。每人穿白衬衫,蓝裤子,肩上红带子系腰鼓,天上下起小雨,红带子染红了白衣服。开会了,我亲耳听到毛主席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的历史强音。会后提灯游行,我们提着自己制作的五星形红灯,走过长安街。回校后虽然个个湿摘摘的,心中却激动无比。
高中时一件大事是附中与育才中学合并。育才中学是老解放区最好的学校,附中也是最好的学校,两校合并,优点互补,一郝校长说要办成全国最好的学校。
高中期间,我收获很大,1950年人了团,1952年人了党,马克思主义的科学世界观、革命人生观都在这个时期奠定了基础。这三年,政治活动多,但附中教学很正规,坚持教学为主的方针,功课没有耽搁,高三时,很寒江老师还给开了逻辑课,这是一般学校没有的,讲得深人浅出,大家都爱听。物理汪士清老师,已将原子能、半导休技术新知识传授给我们。化学符琴仿老师讲爱国科学家侯德榜的事迹,使我非常感动。生物胡西英老师讲得较深,讲医学知识,领我们参观了人体解剖实验室,还讲了性的知识。可见当时附中的教学水准的确是高人一筹的。
我开始接触马克思主义理论是在马奇老师、江山野老师的政治课上。那时的政治课理论结合实际,密切与国内外政治形势联系,给人印象很深,同时学生又参加抗美援朝、镇压反革命、三反五反等政治运动,使我们从理论和实践两方面懂得社会、懂得人生,明确人为什么活着?怎样活着才有意义、有价值,在参军参干中,我班同学踊跃报名,有的成为轰炸机机长、有的成为解放一扛山岛的舰艇队长,有的是第一批空军航校政委……成为附中的骄傲。
我们还参加抗美援朝下乡演出队。我在演出队中是乐队成员,吹、拉、弹都会。著名演员林汝为也是演出队队员,她演的兄妹开荒曾获好评。1951年寒假,我们在北京东南郊宣传杭美援朝,演出(鸭绿江边》、(王大妈要和平)、(红灯舞)等。著名演员王怀文等也是队里成员,自编自演的节目,自己看了都感动得流泪。我们每日徒步行军晓行夜宿,与农民同吃同住。农民半夜坐车从几十里以外来看我们演出,两小时演完了,农民要求我们再演一遍。我第一次深刻感受到农民对文化生活的迫切需要,体会到劳动人民的朴实感情,立志终生为人民服务,从此时开始。这段生活影响了我一生。同时,这支文艺宜传队也为祖国精送了一批优秀文艺工作者。
高三毕业时,我已决定报考北京工业学院,立志搞军工。但教育部柳提副部长在北海体育场向高三学生号召报考师范,动员优秀学生去师范大学学习,当“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当祖国建设的“工作母机”。我想到附中对我的培养,自己是党员,应以个人爱好服从祖国斋要,便当机立断,180度大转弯,报名去了师范大学历史系。使教我历史课的曹千里、洪源二位老师吃了一惊,因为我学历史课十分一般,从没显出对历史爱好的倾向。然而,在大学及以后的学习、研究中,我体会到中学历史知识基础对我的帮助极大,我感谢两位老师。
我已经退休,回顾四十多年的学习、工作,时刻都感受到中学六年生活的形响,如果说,我有一些成绩的话,首先要感谢我的母校和我的诸位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