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曾曰:“君子三乐:父母俱存, 也兄弟无故;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仔细理解,我们便可知,君子这三“乐”是分层次的。对于心明之人,普遍小民来说,乐就是“父母俱存,兄弟无故”,家庭和睦,伦理和谐。这种乐是基本方面的,是人之常情。对于正直有守节,有抱负和操守的人,乐即“仰不愧于天,俯不炸于人。一生坦荡,这种乐上升到一个层次,是高洁志趣。而对于胸怀天下,明智通达的人,乐即“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普于天下,惠及世人,这种乐是无私智慧,是圣人之范。
君子之乐,三个层次逐步推进升华。孰谓君子?观此便知。但是,对于快节奏的现代生活,“君子之乐似乎很少出现。娱乐化,浮躁化,快捷化已是是人生之乐的主要节奏。但回望历史,拨开风尘,我们或许仍会为那些君子之乐而心动。
人生之”乐,起初确实很简单。古有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回也不改其乐。”不在于物质层面的满足而去追求精神上的充实。至于荣华富贵便也只是身外之物了。当然孔子“可以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率性之言也会让我们莞尔一笑。人生之”“乐”,是真乐矣。
后来,社会发展,生活充实富足。不同人,有不同的人生乐趣。我们会为古代君王以“博美人笑而不惜代价”为乐而批判指责;我们也会为晴雯以“精撕扇子,听扇子嘟啦碎裂之声”为乐而会心一笑;也会为魏晋风骨侠士以“醉酒入林,倚竹而酣”为乐而羡慕不已;也会为传统工面以制精美良心工艺,传扬中华传统文化为乐而心生佩服。是的,人生绚丽多彩,乐趣也会五彩班阑。人生之“乐”,乐此不疲。
在历史的史册中,乐趣,人生之“乐”有低俗,有腐朽,也有高雅,高洁。而那些永流史册,永垂不朽的人生“乐”却是高雅的,高洁的。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范仲淹曾发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生志向。确实如此,他在职多年,一心为民,正直公正,为百姓做不了许多好事,发出此话,实是他的人生写照。君主若“以天下人之乐为乐”,便可使国家民事和顺,风调雨顺,风光霁月。老师若以“哺育万千桃李,惠泽天下土壤”为乐,便可使国家文化素质提高,支撑国家稳定发展。我们青少年若以“传承中华文化,阅览书藉”为乐,便可促进自己全面发展,提高自身素质。
摒弃那些愚昧之乐,追求高雅积极的人之“乐”,效仿古人,承接前人,用心去生活,用爱去浇灌,用眼去辨识,用行动去博得那琐碎岁月的欢。
我的爷爷,年过古稀,两鬓斑白,却精神焕发,红光满面,一米七的身材隐约可见他年轻时帅气的样子?他乐观?开朗源自于他特别的“三乐”主义?这是我对爷爷万分崇拜的最主要原因?
爷爷是位老农民,守着片黄土,每日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奶奶曾经对我说过,他们年轻时种地是集体承包的,早上天不亮就得起床干活,晚上直到一片漆黑才能回家?吃的是稀薄如水的粗粮粥,穿的是打满补丁的破衣裳,住的也是摇摇欲坠的茅草房,真是苦不堪言?大多数农民们整天摇头叹息,抱怨生不逢时,可爷爷却常常乐呵呵的,嘴里哼着小曲儿,叼着根烟?出工时,他总是主动为一些体弱者担去重活,还常鼓励他们,爷爷就这样成了众人的主心骨?用他的话说,干活就是锻炼身体?瞧,我这爷爷就是这般乐观,不管多么苦的生活,他都能“苦中作乐”?
不仅如此,爷爷也十分热心,似乎不帮助别人就满心不愉快,不踏实?有一次,奶奶见米缸空了,就三催四请让爷爷去买米,好不容易劝动了他的大驾,可怎也不见回来?眼看灰蒙蒙的天就快下雨了,奶奶急得跑去找他?哪知,他正在帮王大妈抢收麦子,干得满头大汗?原来半路上爷爷见下雨了,担心他们来不及完工,就主动去帮忙,把买米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奶奶喝住他,爷爷却笑嘻嘻地说:“一顿饭不吃没关系,可麦子被水冲了就全没了,那可是一年的粮食?”说完,又咯咯地笑起来,像是在安慰奶奶,又像是在向她道歉,让人怎么也生不起气来?爷爷的“助人为乐”得到了邻居们的一致好评,也成了我心目中的活雷锋?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南京的叔叔提议让爷爷奶奶搬过去住,也有个照应,没想到被爷爷一口拒绝:“我们老俩口,大半辈子都过来了,要一离这片土地,心里也不踏实,再说,过去也给你们添乱?我们啊,有青菜?萝卜和老白酒就够了?”叔叔和爷爷拗不过他,也只有作罢,爷爷的“知足常乐”是我们应学习的!
我的爷爷就是这样乐观?开朗,他的“三乐”主义为自己带来健康,也为家人带来欢乐,我为有这样的爷爷感到无比自豪?
为自己学生的学术专著写序,乃人生一大乐事!
中胜的这部书,是他的博士学位论文;而他的博士论文选题,是我主持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中国古代文论诗性特征研究》中的一个子课题。受刘魏“原始以表末”的影响,我研究中国文论向来有自觉的溯源意识。就“诗性特征”这一视域而言,中国文论的“源”在哪里?不是五四之前的儒道释文化,也不是轴心期的周秦诸子,而是漫长的原始时代人类各民族所共有的诗性智慧。中胜书中所讨论的“诗性智慧”是一个文化人类学概念,语出维柯《新科学》,特指原始人类在思维方式、生命意识和艺术精神等方面的特性。中胜选取在“思维方式”的层面探讨诗性智慧与中国古代文论的关系,显示出清人叶燮所标举的“才胆识力”。
在全球化时代研究原始思维与中国文论的关系,需要双倍的胆识和才力。为什么这样说呢?虽然学术界没有人会简单地将“原始思维”等同于“原始人的(或原始的)思维”,但你真要将中国文论与原始思维扯到一起,说不准会伤害国人的“民族自尊心”:中国文论本来就不被重视;受什么影响也不要受原始思维的影响啊。但学术首先是要求真求是,正如中胜书中所指出的,中国古代文论几种主要的思维方式,如整体性、直觉性、具象性、推原性、偶对性等等,大多受到原始思维的影响。从根本上说,原始思维的以己度人、万物有生和万物同情观决定了古代文论理论形态的生命化和人格化.原始思维的想象性类概念决定了古代文论理论范畴的经验归纳性质,中国古代语言文字的形象性、会意性决定了古代文论言说方式的诗意性和审美性。这一结论无疑是正确的,而得出这一结论又是需要学术勇气的。此为第一倍的才胆识力。
中胜做的这个题目有跨学科的意味,有相当的难度,它需要研究者同时具备两大领域的知识积累和理论见解:一是中国文论,二是人类学。就前者而言,问题还不是太大,因为中胜进武汉大学之前已有将近十年的中国文论的研究经历,并有专著问世;就后者而言,中胜基本上是一个初学者。记得2003年冬天,中胜拿到我开列的书单,第二天就开始读维科《新科学》。后来又读泰勒《原始文化》,读列维·布留尔和列维一斯特劳斯……中胜做学问很投人,既投人时间也投人情感。有一段时间,他和
我见面就谈人类学谈原始思维。而且,中胜有很好的学术感觉,一拨就亮,一点就通;悟性高,反应快,为文速。有时候我都不敢和他谈学术了,因为我们两人头一天晚上的交谈内容,第二天就成了他的学术论文。在我诸多的硕博士研究生中,中胜是属于那种能够从学位论文的书写中,真正获取心灵愉悦而不是精神痛苦的人。此为第二倍的才胆识力。
中胜告诉我,他在武汉大学的三年,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躺在路咖山的草地上读书。我由此而想到,同样是草地,路咖广场人工种植的草坪,精致而大器;而珞珈山上无人照料的草丛,粗放而随意。它们分别是司空图《二十四诗品》所咏叹的“典雅”与“疏野”。列维一斯特劳斯《野性的思维》讨论思维方式,有“野生”、“园植”之喻:原始人类以幻想性、具象性、混沌性为特征的神话思维,与文明人类以现实性、抽象性、分析性为特征的理性思维,各司其职,并行不悖,相互渗透、相得益彰,并无高下优劣文野精粗之分。弗雷泽《金枝》将“巫术一宗教一科学”比喻为人类思想文化之网上的三种不同颜色的丝线,它们分别是“黑色一红色一白色”,正是这些不的颜色交织成思想文化的绚丽与赫然。我甚至认为,对于文学艺术而言,科学是苍白的,而巫术的玄昧和宗教的赤储方能使文学艺术“素以为绚兮”。在中国古代文论这片巨苑之中,既有园植的亦有野生的,既有“兴、观、群、怨”的理性精神,亦有“怪、力、乱、神”的野性思维。朱光潜在谈到维科《新科学》的“历史方法”时指出:“事物的本质应从事物产生的原因和发展的过程来研究。”事物的起源决定了事物的本质,中国文论是人类进人“文明”时代之后的精神形态,但她的诗性智慧却是由原始思维所铸成。中胜这部书,本源性地追寻原始思维对中国文论的影响,从根本上揭示出中国文论诗性特征的历史成因及文化宿命,从而给中国文论的诗性智慧以准确的历史定位和理论阐释。
中胜讨论原始思维与中国文论的关系,其书写策略是分别在不同层面谈原始思维如何如何影响中国文论。中胜所说的这种影响能够直接发生吗?二者之间是否应该有一个中介?如果有,这个中介是什么?这些问题,都是值得进一步探讨并深人阐释的。还有,中胜的论文初稿完成后,我建议他读一读吉尔兹的《地方性知识》。他读完后,马上在论文后面加了一个《地方性知识:他者眼中的中国文论》的结语。初衷无可非议,问题也有价值,但因过于“立竿见影”而有“浅尝辄止”之憾。相信中胜还会继续思考这些问题,也相信中胜会向学界继续奉献他思考之后的学术书写。
做教师的在给学生的书写序时,有一种幸福的感觉;而这种幸福感,我在前不久的国庆节已先行体验过一次。那是一个“毕业20周年”的聚会,聚会者都是我20年前教过的本科生。听他们回忆我当年授课的情景,一种做教师的幸福感油然而生。会上我有感而发,将教师的快乐概括为三点,仿照孔子“益者三乐”的话语方式,我这三点可称之为“师者三乐”:老而不衰,独而不孤,烦而不恼。生活和工作在青春的校园,一届又一届的青春作伴,老师怎么会衰老?像我这个年龄的教师,大多只有一个孩子,而这一个孩子又是“父母在,必远游”的(我的同行中已有了“空巢老人”),但身边总有学生,在校的,毕业的,来来往往,不会中断,老师怎么会孤独?做教师的当然会有种种烦恼,但只要一走上讲台,就会沉浸于用话语所构筑的学术时空之中,沉浸于与学生的交流和互动之中,所有的烦恼顷刻间无影无踪……
中胜已经是研究生导师。过不了几年,中胜也会给他自己学生的专著作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