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从本埠的报纸上读到一篇文章,是作者写他应一位大款朋友之邀,享受了一次高档消费,然后指责大款不该挥金如土,并建议他多捐些钱给希望工程。在我看来,这篇文章的作者和他的大款朋友一样.都患有“金钱过敏症”:以一种非正常的心态看待金钱。
把钱看得太重,钱就是他的心上人他的亲爷爷他的生活的唯一目的;或者反过来,把钱看得太贱,钱就是臭狗屎就是艾滋病,避之唯恐不及。这两种极端,看似判若冰炭,实则同出一因:对金钱过于敏感。一位很著名的艺术家,不止一次的慷慨陈词:先是指责一些文艺团体拼命捞钱,然后呼吁国家扶持严肃艺术。所谓“扶持”,自然是“拿钱来”的意思。你看,一方面诅咒钱,一方面又离不开钱,真是左右为难。
搞艺术(无论是团体还是个人),都不能没有钱;而真正的艺术(无论是创作还是表演),又绝不能有一丝铜臭半点媚俗。在艺术与金钱之间,存在着一种二律背反。最近中央电视台播放的连续剧《戏剧人生》,颇为真实地道出了金钱与艺术的悖论。
《戏剧人生》里的那个话剧院,无钱排戏,眼看就要垮台。于是,从院长到演员,都想着法子弄钱。而艺术家又是从骨子里蔑视金钱的,他们清高甚至偏执,与这个物欲社会格格不人。倒是那位“小道具”王卓群,能以一种平淡之心看待钱财。他并不像姜显和周映,对金钱过于敏感,视金钱为罪孽。他一个人要做那么多的道具,剧院不给他派助手,他就向剧院要钱。但他也不会像周漫,丢下自己所热爱的艺术,去职业性地甚至不择手段地赚钱。听说某位海外巨贾可能是他的爷爷,他颇为兴奋,并四处打听;可一旦得知这位爷爷曾给他们父子制造过精神和肉体的痛苦,他又拒绝与之见面。因为在他的天平上,道义毕竟重于金钱。(戏剧人生)用“王卓群夜游姜宅”收尾,大概是想用这个人物对金钱的“平淡之心”,来消解金钱与艺术的矛盾,来治疗当今社会流行的“金钱过敏症”。
艺术家排戏要钱,老百姓过日子也要钱。房子、煤气、柴米油盐、孩子上学、就业、找对象,这些都需要钱。要是全国人民都穷,也还好想。糟糕的是,有一部分先富起来了,而且富得不那么“正道”。老百姓气不顺,便是可以理解的了。为了生括,为了孩子,为了应付与日俱增的物价,你必须赚一点钱。但如果你因之就将钱奉为神抵或视为瘟疫,就去诅咒或者巴结它(包括有钱的人),即便是出于真诚,也是大可不必的。
一次去逛股市,看见那么多的目光盯着显示行情的电视屏幕,那些目光无一例外地裸露着对金钱的饥渴,似乎那个屏幕上会蹦出大把大把的钞票来。我突然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倘若整个民族都是这种目光。那么,这个民族还有救吗?
也许,我也患有金钱过敏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