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银灰光芒的鳞片,鼓着两片半透明的鳃盖,摆着轻巧灵活的尾巴,荡起一阵阵水波……没错,这就是我的心爱之物——养了三年的小鱼。
这条小鱼并不是什么珍贵的品种,它只是一条非常普通的小鲫鱼。是我和爸爸钓来的第一条鱼。它小小的,还没有我的手掌长。背部呈深灰色,越靠近肚皮颜色越淡,渐渐的完全是白色的了。乌黑的眼睛闪闪发光,嘴巴一张一合。
我把它放在鱼缸里悉心照顾着。每天放学回家,我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去看小鱼儿。小鱼儿非常怕生,只要一有人靠近它,就会忙不迭地四处乱窜,溅起一阵阵的水花。不过,我也不着急,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它,再放上一些鱼食,耐心地陪着它。
日子久了,小鱼儿就渐渐地和我混熟了,只要我一走到面前,它就会欢快地摆起尾巴向我游来,小小的脑袋探出水面和我打招呼。最有趣的是,它吃完了鱼食,还会嘟着小嘴调皮地吐个泡泡,好像在说:“谢谢小主人!”看到我向它招手,它还会在水里转起圈圈,跳起舞蹈……
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我的小银鱼变成了小“金”鱼,我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条小鱼,和它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
方才下了场雨,天色由银灰渐渐落成暗色调。橘红黑灰靛蓝秘紫交杂着,颜色暧昧不明的天空,竟调出了一种引力,让人只想就这样一直待在原地,静静地任由自己被这幻眩的魔焰所溶解,铺满田野,山头,海洋。
幕后主使的妖魅藏着自己身形,只得意地欣赏自己的猎物——不知有多少人在这异样的氛围下定定的张口痴望?于是描着日珥的样子,把那好容易才冲出重围的飞机云,染成了血红的一道绽口。强风一吹枯叶纷飞,干瘦的枝干如爪,看起来竟是群魔在蹈火起舞。
云彩越是迷幻,心海就越平静。当万物复归黑暗,才忽然发现北风的凛洌。奇异的感觉依旧盘桓着,只是多了一点莫名的失落。
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
柳枝已悄悄地从银灰中萌动着墨绿色.可是临近春节了,却接连飘下几场大雪.好啊,“瑞雪兆丰年”嘛。
自寒假开始,我们家的客人就络绎不断,他们大部分是妈妈的学生,有现在的,也有过去的.有的同学的父母也来给妈妈拜个早年.妈妈,这个教龄比我年龄还长的中学语文教师,竟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眼睛湿润润的.
嗽,又有同学光临了,他们踏着积雪,象一群快乐的小鸟,室内的气氛即刻活跃起来.虽然屋外春寒料峭,室内却是春意盎然,一阵阵无拘无束的笑语,时时把窗上的冰花儿震落.可是,有个小姑娘躲在同学们背后,偶尔誉妈妈一眼,又惊惶地低下头去,那眼神里包含着羞掇和不安,妈妈发现了,赶忙招呼:“张奋,怎么不给老师问好呀!来,坐这儿.”
哦,原来她就是那个娇气的张蓄.我们邻居家的快嘴的小枫告诉我,前些日子因为没人上团。张曹背地里骂我妈呢.我向张蓄投去不满的目光.
张蓄拘谨地向妈妈走去.突然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老师,我错了。我·…您也骂我吧!”她都要哭了!“哈哈哈,’’一”屋里人一阵大笑.“傻孩子!”妈妈给她剥了块糖,笑眯眯地说道:“错了就改正,老师仍旧喜欢你的,以后可别太娇气了.”“唔’,张蕾又扭泥起来,那个不自在劲儿,惹得大家又是一阵欢笑。张蕾咧咧小嘴,“扑味’也笑了。
望着这欢快的景象,我不禁陷人了沉思,妈妈,,是您,使我又一次深深领会到,这“老师”和“妈妈”原本就是一回事啊!
“啦呀啦,啦呀啦,啦呀啦……”
响亮的女中音伴着一个细挑的身影飘进来,不用看,除了晨辉姐,谁还会如此“放肆”.果然不错.瞧她,进得门来,冲满屋人一笑,叫道:“嗬!好热闹!提前给老师过‘教师节’吗?’她楼着我的双肩,又朝妈妈嚷开了:“老师,我放假了,想我吗?”瞧,这哪象妈妈的学生呀!
妈妈笑着扮个全气相:“想你!象个假小子,没点姑娘样。”又对同学们说:“来,介绍一下,她叫白展辉,音乐学院的大学生.’
同学们立刻嚷着要她唱歌。辉姐才不怯人呢,欣然唱起《血疑》插曲《青年们)):
“……朝阳正在升起,热血沸腾的青年们……”
辉姐也曾是妈妈的“得意门生”.她有副好嗓子.初三时,她突然迷恋起音乐来,一时难以自拔,学习成绩陡然下降。她的父母说她“不务正业”,硬是把录音机卖掉了,还打了她一顿。这下可忙坏了妈妈,一次次家访.有时还让辉姐住在我家,开导她,帮她补课,当然,后来辉姐不但学习成绩优秀,还在音乐老师的辅导下,课外时间学了一些乐理知识,为考上大学打下了基础.就从那以后,辉姐几乎成了我们家的一员.
纸页书香,寒来署往。妈妈教过一批又一批学生,可谓桃李四方了。而自己留下的却是衰弱的神经和斑白的两鬓.一个普通的中学教师,她付出了那么多,求取的却又那么少.然而,谁又能说妈妈不是富有的,充实的?优秀的学生。卓著的成绩,那就是妈妈最宝贵的“财富”!
我凝视着墙上挂历中那幅李可染的《牧牛图》,又想起前些日子妈妈看信时的情景.信是南京航空学院的学生张华寄来的。其中有这么一段:“老师,牛年到了,今年我不J1家度假了。寄给你一份挂历,遥祝新春快乐.多少年来,您正象黄牛一样,辛辛苦苦,竭力耕耘……还记得吗,老师,我的那些恶作剧?可您从不发火,永远那么平静地微笑着,用一颗母亲的心使我悔改.您是我初中时的老师,可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您......
辉姐的歌唱完了,我才从沉思中惊醒.
“好极了!’“真好听!’好个聪明的张蕾,在这一片赞美中带头鼓起掌来.一时向,笑语声喧,同学们叫着再来一个.
向来爽利的辉姐,犹像了片刻,然后象演员那样进人了角色,她深情地望着妈妈,缓缓地说道:“老师,我一辈子不了.上初三那年,您教给我们的那首《毕业歌》,我就唱这支歌吧!’妈妈笑着点点头,眼光中充满着慈爱.
“同学们,大家起来……”
辉姐唱了,妈妈也轻轻地唱着.
‘我们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是国家的栋梁……”
我不会唱这支歌,可是我听得见妈妈那忘情的歌声,我从歌声里感受到了希望、力量和爱.
瞧.那就是我的妈妈,带着微笑,看着我们所有的人,眼角的鱼尾纹绽成了两朵花儿.她是用自己的心在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