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人在报纸上读到砂纪的作文后,给你寄来了这本摄影集。你和爷爷慢慢看吧。”去年I1月,当我听完音乐会准备回家时,老师高兴地对我说道,并把一本摄影集和那个人写给老师的信件的复印件交给了我。写信的人姓“山崎”。
暑假的时候,我在祖父陪同下参观了高知县历史名人野中兼山纪念碑。报纸上介绍了我以此为题材写成的作文。
“有人读过我的作文。我努力的成果得到承认……”想到这里,心中的感激之情难以用语言表达。
“妈妈,你看。有个人读了我的作文后把这些邮到老师那儿,说是给我的。了不起吧。”妈妈在车里等着,我快步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说太快了听不明白。”妈妈说道。我把老师交给我的摄影集和信的复印件拿给妈妈看。
“世上竟有如此热心肠的人。摄影集是他前辈拍摄的作品,非常珍贵。你没有白努力。这些东西可要好好保管啊。”妈妈眼里啥满泪水。
“这么贵重的摄影集,能轻易收下么?应该问问爷爷。”回到家后,我把摄影集取出来给爷爷看。
“给砂纪寄来这么贵重的东西···真是难能可贵。”爷爷说着,和妈妈一样眼泪汪汪。爷爷戴上眼镜,左手拿起放大镜开始翻阅摄影集。
“1957年的时候真是这模样。爷爷请人领着去看过。更早的时候,春野这个地方也差不多。砂纪,你好好瞧瞧,那时是多么悠闲空旷啊。还是从前好。”爷爷开始怀念过去。摄影集纪录了爷爷想让我看的那个时代的风景和人们生活的情况,作品拍得自然真切。
信是用毛笔写的。字写得很漂亮,字和字之间没有收笔。信中使用了许多难懂的汉字,我读起来非常吃力,便请妈妈念给我听。
已是早晚有些凉意的季节。突然冒昧打扰,请原谅。我从报上读到作文竞赛中县里的代表作品,是北村砂纪写的。砂纪的文章思路非常清晰,我读后深受感动。我想把我前辈拍的摄影集送给砂纪,恳请老师转交给她。要能对砂纪有点参考,我将感到非常荣幸。砂纪非常替她爷爷着想,这一点深深打动了我。希望砂纪努力写好‘我和爷爷参观野中兼山碑’。已故的寺田正先生也会为砂纪感到高兴。拜托老师了。请原谅我字迹潦草。还望砂纪好好照料生病的爷爷。
山崎要
“一个毫不相识的人,竟然如此关心我和爷爷……”想到这里,我似乎从摄影集和书信中感受到了山崎先生那颗温暖友善的心。
“山崎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要’字怎么念?”我问妈妈。
“从字体来看,是位上了年岁的人。‘要’字读做‘kaname,不过也许还有别的读法。砂纪,你打算如何致谢?”
“当然是写信。”我回答。
“这是个好主意。山崎先生也一定会高兴。”妈妈点点头,笑了笑。
“上了年岁,会不会是位老人?爷爷已经谢顶了,山崎先生是什么样子呢?慢画画得不错吧。或许对昆虫很精通。要能像漫画家手家治虫那样,那可真了不起。”我这样描绘山崎先生。
补休日的第二天,我对老师说:“我想给山崎先生写信,如果老师知道山崎先生的地址,请告诉我。”
“你做得对。老师立刻就给山崎先生寄明信片表示感谢了。你把这拿走吧。”老师说着递给我一张纸条。那是山崎先生寄摄影集时的包裹单,上边写着老师名字的地方被撕掉了。
“香美郡,原来山崎先生住在香美郡。”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我生怕将纸条弄得皱巴巴的,便把它夹在笔记本里放人书包中。
到了真要写信时,一会儿要做作业,一会儿要练习这练习那的,总抽不出时间来。“今天又这么晚了。”我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
“砂纪,你做事真拖拉。自己定好的事,不做怎么行呢?”妈妈每天都说我。
有一天放学后,老师把我叫过去告诉我:“你的作文被选为全国优秀作品,你可以去东京了。真是一件好事。”我心情十分激动,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赶紧回家给山崎先生写信,想尽快告诉他作文人选的消息。
“您寄给我摄影集,我这么晚才道谢。山崎先生的深情厚谊,使我们全家感到温暖。受到山崎先生夸赞的作文,被选为全国优秀作品,获得了大奖。爸妈为表示庆贺,说是要带我去迪斯尼乐园。”我好像在把自己喜悦心情告诉朋友一样,写了许多许多。
接下来是报社记者的采访。记者来到我家,我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位先生读了砂纪的作文,给她寄来这本珍贵的摄影集。”妈妈在一旁说道,并把摄影集拿给记者看。
“订阅我们报纸的,尽是这样的好人。坏人一个也没有。这可能是位研究地方史的。真是件好事。”记者把目光转向我,微笑着说道。
那天吃晚饭时,山崎先生成了全家的话题。
“妈妈,山崎先生能有多大岁数?”
“70岁左右吧。住在香美郡。那里有桔园,是个好地方。山崎先生可能和家人过着悠闲的生活。”妈妈说道。
“记者说可能是研究地方史的。这地方史应该是指高知县的历史吧。山崎先生没准是学校老师。”我看着坐在对面的爷爷说道。
“我的想法和砂纪一样。现在这种时代,如此热心肠的人不多见。”爷爷一边点头,一边数手掌里的药丸。
“可能是位老师。这样热情的人,肯定会给砂纪写回信。要能请山崎先生教教砂纪该有多好啊。”经妈妈这么一说,我开始期待山崎先生的回信。
“上东京,给山崎先生也得买礼物。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着,点心恐怕不成吧。布米老鼠怎么样?对啦,不是说作文要印成书吗2送一本给山崎先生如何?不好意思是有些不好意思。”我说了很多,心里却在默默地想:山崎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真想见他一面……
一星期后,我和妈妈从高知坐飞机去东京。到东京是头一回,到处都是人,街上的电灯和霓虹灯非常耀眼。我想这太浪费电了。东京的确个大都市,不是我住的高知市所能比的。
次日上午,颁奖仪式在一个叫做“仙鹤”的大厅举行。大厅里的吊灯不停地闪烁,宛如宝石一般。我身边传来全国各地的方言。大家生活在同一个日本,为什么说的语言却有那么大的差异呢?
仪式开始,刚才闹哄哄的说话声停止。只有宜读获奖者名单时“到”的应答声在大厅回响。当叫到我名字时,我应声回答:“到。”这时,我产生了一种未曾有过的心情,感到非常激动,庆幸自己的写作练习没有半途而废。
好些人问我是哪个地方的人。我非常自然地和他们交谈,并认识了许多新朋友。对这次颁奖仪式我无可挑剔。
作为奖赏,妈妈领我去东京迪斯尼乐园。我玩得十分开心。一个叫“史百力士山”的项目要等80分钟,我丝毫也不感到厌烦。在“米老鼠剧场”,还和小朋友一起拥抱米老鼠。
挑选礼物的时候我感到格外高兴。爷爷、朋友,还有山崎先生,给他们买什么好呢?妈妈看我犹豫不决,拿起一枝印有米老鼠图案的圆珠笔对我说:“这笔挺可爱的。”
“山崎先生用毛笔,圆珠笔不合适。我自己挑。”我说是这么说,但迟迟定不下来。太可爱的东西,也许山崎先生不好用。我这么想后:便决定给他买条蓝色的毛巾。
“毛巾的话,山崎先生可在家里使用。”我对妈妈说。
“你精心为山崎先生挑选的,这肯定是最好的礼物。”妈妈笑着回答。
从我们下榻的饭店窗口往外看,洁白的富士山耸立在地平线对岸。东京的体验,每一幕都让我非常激动。
“返回高知时,山崎先生的信该到了吧。”我说。
“是啊。要到了就好。”妈妈说道。我开始盼着回家。
“我回来啦。爷爷,有没有我的信?”
“没有。东京好玩么?”爷爷问道。我一边向爷爷讲述东京的所见所闻,一边惦记着山崎先生。为什么还没有回信呢?是不是因为工作太忙?
那以后,我每天都查看家里的邮箱。但山崎先生的信却迟迟没有来。“是不是搬家了?不会生病吧。”我越来越担心山崎先生。其实,我应该问问家里人怎样才能把在东京买的礼物交给山崎先生,但始终开不了口。日子一天天过去,圣诞节到了,我开始准备寄贺年片。
“不要写请山崎先生早点回信的话。”妈妈提醒我。于是,我写了些表示感谢的语言:“新年好!谢谢您寄给我摄影集。我将保存它一辈子。”想到山崎先生或许会给我寄贺年片,我欢快地跑到附近一家酒店前的邮局把贺年片投人信筒。
妈妈因血压低而感到身体不舒适。我便帮妈妈做家务,并开始大扫除。这样,查看信箱的次数就减少了。
1997年的元旦来到了。“新年好!今年我们全家一起努力吧。”我向大家说完新年问候语后,瞅了瞅贺年片,里边没有我所盼望的山崎先生的那一张。
“咳!”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山崎先生一定很忙。砂纪不也是说学习忙,拖了好长时间才写感谢信么?山崎先生是大人,有许多事情要做。我看过些日子会来的。”妈妈对我说道。然而,我心里却极为不安。“贺年片真的会来么?恐怕再等下去,也是白等吧。”
短短的冬假过去,第三个学期开始。我整天忙于学校的功课和课外学习。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看信箱了。我很少想起山崎先生。山崎先生似乎已从我心中消失。
2月2日,我和往常一样回家。
“妈妈,我回来啦。”我向妈妈打招呼。
“砂纪一直盼望着的山崎先生的信到了。”妈妈笑着告诉我。
“我走着回家,还没喘过气来。妈妈别老骗我。”我不理睬妈妈。
“没有骗你。”妈妈拿出一个白色信封。一看收信人姓名,字迹和老师交给我的复印件完全相同,是用毛笔写的,字和字之间没有收笔。
“太好啦。真是山崎先生写来的。”终于等到了,我高兴得心都快进出来。
白色信封的左上方贴着印有著名歌手美空云雀头像的邮票,背面盖有印章,印章上刻着手写体的“Kaname Yamasaki”。下方是用毛笔书写的姓名“山崎要”,看上去非常光亮。
我忘了放下书包,坐到客厅沙发上打开信封。
砂纪小朋友:
谢谢你早早地给我寄来贺年片。恭贺你全家迎来了一个美好的新年。砂纪小朋友和爷爷的故事,我读后深受感动。你和你的好爷爷一定生活得和睦、幸福。摄影集是我前辈花了很长时间拍摄的作品。你能喜欢它,我也感到高兴。我已满78岁,爱好是摄影。为拍照片,我曾经从北面的北海道旅行到南面的冲绳。现在只拍花卉。拍得好的作品,我把它送给朋友们欣赏。
砂纪若喜欢,我把照片装到镜框里寄给你。挂在你屋子里怎么样?这是我的爱好。请你不要感到有负担。等你回信。向你爷爷问好。
山崎要
我一直在想山崎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读了这封信,我知道了他的年龄和爱好。和写给老师的信一样,这封信也提到我和爷爷,让人感到心里暖融融的。
信封里夹着两张手家治虫漫画邮票。我非常吃惊,山崎先生怎么会知道我的心思呢?
邮票到底是山崎先生认为我喜欢漫画?还是为了要我写回信才装人信封的呢?我似乎理会了山崎先生的用意,心里感到热呼呼的。“回信应该好好写才是。”我这样告诉自己。同时,希望与山崎先生见面的心情也更加强烈了。
但是,和从前一样,学校的功课和课外学习非常忙,我迟迟没能给山崎先生写回信。
就在这时候,我患上流感,高烧到40度。“没有收到山崎先生的信时,我一直很担心。现在,山崎先生也许同样在等待我的回信。”这样一想,我顿时感到难过起来。
“我还没给山崎先生去信。”我对妈妈说。
“和山崎先生的交往今后还会很长,你现在安心休息,等感冒好了再慢慢写吧。”妈妈说道。
我请了几天假。好容易等到病好上学,又要在放学后补考。考试内容没学过,怎么办呢?我越想越着急,答案怎么也做不出来。“真不该缺课。妈妈也一定会生气的。”后来一段时间,我拼命努力,以争取把休假时的功课补回来。
这时,在东京定购的作文终于送到我家。我把自己的心情和将来的目标写入拖了好长时间才写的信中,连同在东京买的礼物和作文一起,请妈妈邮寄给山崎先生。收到我的信买的礼物和作文一起,请妈妈邮寄给山崎先生。收到我的信和礼物,山崎先生会是怎样的心情呢?会不会高兴?
过了一星期左右的一个早晨,电话“丁铃铃”地响起来。我拿起话筒,是山崎先生的家人打来的,她叫“贞弘”。
贞弘阿姨告诉我,妈妈邮寄包裹时忘了写自己家的电话号码,她是请学校告诉她我家电话的。她还说,我寄的礼物已经收到,非常感谢。我想到跟贞弘阿姨讲完后就能和山崎先生说话,心跳立刻加快,流向全身的血液仿佛增加了许多。然而,贞弘阿姨却接着说道:
“爷爷生病住院,我替他打电话。谢谢你了。今后也请多努力。代向你妈妈问好。”我感到全身的热量被吸干,半晌答不上话来。拿着话筒的左手开始颇抖。
“再见!”贞弘阿姨将电话挂上。
我开始担心山崎先生的病情。会不会是像附近的老爷爷那样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要么是住院接受检查?既然住院,那病情就一定不轻。我打算把这事告诉妈妈,请她问问医院在哪,以便去探望山崎先生。
大约过了20分钟,电话铃又响了。这次是妈妈接的。
“是。是。”妈妈的声音非常严肃。我感到有些紧张,连忙跑到二楼妈妈房门前侧耳细听。
“女儿承蒙山崎先生的热心关照。能不能让我们去医院探望?”妈妈的声音传来。果然是谈山崎先生的事。山崎先生到底怎么样了呢?我满脑子充满疑虑。
电话打完后,我急忙跑进屋子。妈妈无精打采地站在化妆镜前,抹着眼泪对我说道:“砂纪,天气暖和后,和山崎先生一起去看樱花吧。妈妈领你去。多拍些照片。”妈妈放声哭起来。看妈妈这副样子,我没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会是不治之症吧。会不会痛得很厉害呢?”我的心好像被人揪一样难受。
下午,妈妈眼泪流光以后开始慢慢对我说。
“你好好听妈妈讲。山崎先生由感冒引发肺炎住院了。据说很难治好。我们不能去医院探望。但他们答应把砂纪的信转交给山崎先生。”
妈妈说完又哭了起来。
“为什么不可以去医院探望?妈妈不是说做学生的时候也得过肺炎吗?这又不是什么治不好的病。”我把见不到山崎先生的怨气发泄到妈妈身上。
“年纪轻的人得这种病是能治好的。但对年岁大的人来说,却是性命枚关的一种病。我也提到想去医院探视,但不好办。山崎先生的生活都需要家属料理,不能给他们添麻烦。砂纪,咱家奶奶住院时不也是这样么。想想你从医院去学校时的情形看看。”
妈妈的语气非常坚定。我根本不想知道妈妈要说什么,但妈妈的话语却句句都进人到我心头。我眼泪刷刷地流了出来。
“山崎先生不能死!绝对能治好!绝对能康复!”我心里一次又一次地叫喊。“奶奶或许能救山崎先生。”我忽然想到。每晚睡觉前,便总是面对佛完里的奶奶默默祈祷:“奶奶,您保佑山崎先生吧。您帮帮他,让他恢复健康。”
寒冷的北风停止,温暖的南风吹来。日子一天一天地慢慢过去,我家院子里开满樱花和映山红。春风吹拂,黄色和浅紫色的三色荃在长方形花盆里晃来晃去。
邻居家爷爷问我:“想在花盆前给孙子拍张照片,不知行不行?”
阿姨们也在花盆前停步对我说:“今年的花又开得很漂亮!”
“山崎先生在信中说他现在只拍花卉,不知病好了没有?”我问妈妈,心里却在默默地想:“真希望山崎先生能早日治好,早日出院。他会不会给我写信……”
“真希望山崎先生能战胜病魔。你看,爷爷栽的杜鹃今年又挂满花蕾。山崎先生要来看看该有多好啊。”妈妈一边用水管给花浇水,一边对我说道。山崎先生喜欢拍花,爷爷喜爱栽花。他们一定谈得来。我真盼望山崎先生能来。
4月30日早晨,我比平常起得早。我有好长时间没见着爷爷,这天早晨终于碰见。爷爷自己经营一座公寓。从去年年底开始,爷爷忙着装修公寓。而我又从4月开始上私塾。因此,虽说同住一栋房子,我却因作息时间不同而很少与爷爷说话。
“砂纪,一段时间不见就长成大姑娘了。”爷爷桨着说道。
“爷爷,您老多了。我都认不出来啦。”我跟爷爷开玩笑。妈妈说道:“咱家大清早就很热闹哦。砂纪,报纸和牛奶就拜托你啦。”我去大门口把报纸和牛奶取了过来,趁妈妈还在准备早餐,便坐到自己椅子上读报纸。报纸上刊载了发生在高知的杀人事件。我提醒自己:高知也很可怕,要注意才行。翻了两页以后,平常从来不读的死亡告示栏出现到我跟前。有好几则告示用黑色的粗线围起来。“去世的人真不少啊。”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在最上边黑色框框里看到了“山崎要”的名字。是同名吧。我感到有些不安,一看住址,与我知道的山崎先生的地址不一样。
然而,待我冷静下来再读时,上面清楚地写道:山崎要,因病去世。78岁。家属栏里写的是“贞弘”。我身体顿时僵硬得跟冰块一样。“一定是搞错了。这是不认识的人。”我把脸贴近报纸,一边对自己说,一边将报纸读了又读。从告示中得知的确是山崎先生以后,我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我情不自禁地大叫一声:“搞错人了!”
“大清早的,瞎嚷什么!”妈妈停下盛饭的手,骂了我一句。泪水不停从我眼眶里往外涌。
“刚才就一直喊你吃饭。你大嚷什么?烦死人了。有什么好哭的!快把报纸折好吃饭。”妈妈从我手中夺过报纸,准备把它折起来。
“昵,这……”妈妈小声说道,把脸贴近报纸。
“爷爷,山崎先生他……”妈妈看看爷爷,侧过脸去。
“砂纪,看报纸了吧。这么快。还没来得及向他道谢……”妈妈哭了起来。
“是山崎先生。真令人难过。给他供上漂亮的鲜花吧……”爷爷声音发颤,眼圈也红了。
山崎先生慈祥和蔼,他衷心想着我和爷爷。
我一直相信山崎先生的病绝对能治好。我无法接受自己渴望见面的山崎先生已经死去的事实。我开始怪罪医生没有努力。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胡思乱想呢?我越来越感到悲伤。
那天晚上,我和妈妈去名叫“风水晶”的殡仪馆向山崎先生告别。我们被领到一个很宽敞的房间。山崎先生安睡着的棺枢摆放在庄重的祭坛下方。妈妈用手帕擦拭泪水。我站在妈妈身边,使劲控制自己的眼泪外流。我和妈妈一起给山崎先生供奉纸钱。这时,一位妇女向我们打招呼:“今天谢谢你们。我是山崎的女儿贞弘,前几天往府上打电话的就是我。”祭坛中央摆着山崎先生的照片。贞弘阿姨长得很像她父亲,看上去温和善良。忍受着失去父亲的悲伤与痛楚,贞弘阿姨坐到我们边上,慢慢叙说起来:“元旦过后,父亲的身体就垮下来。住院后,医生说不行了。但父亲还是坚持了3个月。”
一股孤寂感涌上我心头。“3个月!山崎先生的日子是多么痛苦啊。拼命与病魔作斗争……”我越想越感到难过。
为了让我和山崎先生见上最后一面,贞弘阿姨招呼旁边的一位妇女。那位妇女轻轻地打开棺枢上的一扇小门。5个月来,我一直盼望见面的山崎先生静静地躺在那里,面容十分安祥,宛如睡在美丽的梦中一样。妈妈将手搭到我肩上,对山崎先生说道:“山崎先生,这是我女儿砂纪。谢谢您给予她关照。这么晚才向您道谢。请您原谅。”然后深深鞠了一躬。山崎先生似乎在用温和的声音微笑地对我说:“砂纪小朋友,你能喜欢那本摄影集,我也感到高兴。好好敬重爷爷……”
两个月前,妈妈对我说:“今后与山崎先生的交往还会很长……”,我一直盼望见面,现在好容易见着,山崎先生却又要到很遥远的地方去了……想到这些,我后悔自己只顾忙自己的事情,没有早点写回信。我在心中默默地向山崎先生再三道谢:“山崎先生,谢谢您待我这么好。我一生也不会忘记您。”
“今后也好好努力。多敬重爷爷。”贞弘阿姨反过来鼓励我。我感觉好像是山崎先生在跟我说话,心情稍稍平静下来。
第二天,我去上学。妈妈替我出席山崎先生的葬礼。那天,我没有玩我最喜欢的投球游戏,一人呆呆地从北面窗户眺望天空。黑云慢慢移动,我感到十分孤独。
回家后,我躺在沙发上掉泪。“写信的时间是很多的。可我只考虑先做完自己的事,没能及时向山崎先生道谢。现在我真感到难过……”我说道。旁边的妈妈咚咚地轻轻敲我的背。
“时间这东西真是不可思议。有时候,你会在遥远的旅途遇见邻里。有时候,尽管就在附近,你却很难见到想见的人。上次不是一起去中央医院探视过裕己小朋友么?那时,山崎先生也住在同一个医院。但我们不知道。书信也是如此。”妈妈对我说道,声音有些急促。
出生在大正时代、现年78岁的山崎要先生,用他那宽广的胸怀温暖了我,让我懂得关爱他人的珍贵,让我知道与人相识的意义。
“砂纪小朋友,要努力哦。”山崎先生仍在遥远的太空呵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