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凉风，接着丝丝晨雾窜进山寨，将沉睡的村民置于迷蒙中。随着“咯咯—”一声鸡鸣，德富老头便披衣开了门，他来到院子里，躬身整理好收割工具，便担着箩筐出了门。
德富老头就是这样，每天第一个出门，最后一个收工回家，虽六十多岁了，可那勒俭劲儿一点没改。他踏着晨露到了责任田边，看着晨曦下一片黄沉沉的谷穗，舒心地微笑着，习惯地弯腰伸手托起一束谷穗，看着手中一串串金豆豆，额上的皱纹顿时拉平了许多。他咧开嘴，胡子一翘一翘地自语:“这才叫一寸功夫一寸金啦!”德富老头格守这一名言，成了龙家寨的首富，家中积谷如山，每逢赶集他把一袋袋谷运到粮站，换成一沓杳“四个老人头像”，令周围的人羡慕得直流口水。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德富老头每逢农闲的日子，清晨总要坐在椅子上喝一杯浓茶，抽一阵早烟再出门，他年轻的侄儿也总在这时跑来向他借钱。他常眯着眼抽着烟听侄儿说明原委，再告诉年轻人“要以农为本，切莫歪门邪道”，随后在侄儿的“是，是”声中返身进屋取出一蚕“四个老人头像”给他，笑眯眯地看他愉快离去。
此时，德富老头正看着一串串金豆豆出神，不料一顺晶莹的露珠从谷叶尖滴到他手心，一丝凉意直透心尖，倾时勾起心事，胸中便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感。他无奈地弯腰开始割谷了，太阳升起竹竿高时，身后已倒下一大片沉甸甸的稻谷。德富老头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坐下开始抽早烟。“这时，村里传来侄儿的食品加工厂的机器声，机器的喧嚣使他更烦闷，前天卖粮给侄儿的那一幕又浮在眼前，他叹了口气，左手拳头狠狠地击在地上，“唉……”
自乡粮站停收议价粮后，粮价一跌再跌，德富老头心想:“积谷如积金啦，老子才不贱卖给你呢!”他一怒之下把所有的谷子锁进大仓，那还不算，去年又造了一间新仓，把自己的劳动果实紧紧地锁在里面。不料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粮价跌得让人膛目结舌，为了存放今年的新谷，他打算卖掉陈粮，可价贱不说，连买主都不易找到。德富老头心想: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金黄的谷子烂掉?此时到广东打工的侄儿回村办食品加工厂，对此德富老头表示怀疑，他劝侄儿:“还是做稳妥点，莫花空档子钱。”侄儿这回没听他的，在一阵轰鸣声中他的食品加工厂开工了。
前段时间乡亲们都把谷子卖给食品加工厂了，而德富老头却舍不得卖。时间在机器轰鸣声中溜过，地头的谷子也黄了，德富老头急得睡不安稳。前天夜里，终于下决心走进了侄儿的家。·西装笔挺的侄儿一见“恩人”赶紧让座沏茶，德富老头说明来意后，惴揣地问:“你收谷多少钱一百斤?”“二十五元。”侄儿边答边掏出一盒烟，敬了他一支。德富老头问:“你这烟多少钱一盒?”“三十元。”德富老头听了狠狠地将烟砸在地上:“老子一百斤谷还抵不上你这盒烟啦!”侄子赶紧赔笑说:“老叔息怒，市场上也是这个价，你老的谷我给三十元一百斤，咋样?”德富老头愣了一阵没好气地说:“明天你去称嘛!”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侄儿领了一帮人，他们扛杆大秤打开了老头的大仓。每称走一担谷，他就“唉”一声。称完谷后，德富老头倾动着双手接过侄儿递来的钱说:“刚够肥料钱润!”看着搬空的粮仓，他猛然发现:“自己这几年的汗水，瞬间就成了侄儿的钞票’，老天爷，良心何在?”
秋日的太阳晒痛了他的额头，猛抬头，见太阳升高了，他想继续干活，于是，左手撑地右手扶膝，想先单腿站起但没能站稳，差点摔倒，瞬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生产就如走路，要产销齐步才有出路，老子今年的谷子难道自己就不能加工成食品卖给城里的娃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