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邹忌。
我是齐国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是,当我深夜独处的时候,我能感到血管里潜伏的空虚,那是我的虚荣。他己经像一个毒瘤般生在我胸口,吞噬我的心脏。我深知,我己病入膏育。
月黑风高,青灯一盏伴我独坐榻前,审阅着一卷又一卷简策。一阵风来,灯光因战栗而摇摆不定,偶一抬头,除了墙上斑驳的树影还有我挺拔高大的身形,淡淡的笑意从心底泛出。我站起身来,来到镜前,英俊深刻的脸庞上,斜飞入鬓的剑眉,只有在王面前才掩饰的锐利眼神,
高挺的鼻子和常带微笑的嘴唇一切都是那么完美,无懈可击地呈现出一个贵族应有的淡淡冷漠和优雅。一袭飘逸的白袍穿在身上,更显出文人雅士的洒脱与闲适,绝无一丝官场上的庸俗和势利,一个连自己也没察觉的声音在心底最深的角落响起:品貌双全。
突然的一丝阴郁掠过心头,是那名徐家的男子,传闻中的他似乎更加的英俊,甚至胜于我。
长袖一拂,头也不回地走进屋子,我的脸上是高深莫测的面无表情。
早晨,我穿戴好之后若无其事地问妻:“我与城北的徐公谁比较美?”妻的眼神闪了一下,笑道:“像你这么美的男子,徐公怎及得上你?”我看出妻子眼光里毫不掩饰的爱慕。我重新审视镜中的自己,神采奕奕,英气逼人,问妾:“我与徐公谁比较美?”这种习惯性的居高临下让她惶恐,低低地说:“徐公的美比不上您。”
一切无事。
第二天,客来。
大概又是个攀龙附凤的阿谈拍马之徒。我耐着性子见他,他讨好的笑容,卑躬屈膝的庸俗让我不屑,根本没有注意他喋喋不休的嘴巴在吞吐着什么,只是又毫无理由地问:“我与徐公谁美?”那人愣了愣,随即又讪笑起来,“当然您美,您玉。风一表人才,而徐舒…”
第三天,徐公来了。
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青色长袍淡雅宜人,双眸不怒而威,他的声音比我刚硬,身姿比我挺拔,态度比我可亲。
原来我真的不及他。
虚荣,决堤。
夜。
我卧于榻上,睡不着。妻认为我美,是为偏爱之故,妾认为我美,是为畏惧之故,至于客,是有求于我罢了。我又想到那个不可一世的男子—齐威王。后宫三千皆偏爱于他,文武百官畏惧于他,黎民百姓又皆有求于他,他所受的蒙蔽又岂非甚于我矣。
又入宫,告诉身处深宫的他我昨日之想,他也觉悟了。
齐国从此昌盛,青史上会留有我名吧?这才是我想要的,摇曳的烛光下,是膨胀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