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湖南人,但两岁时就跟着爸爸妈妈来到了浙江桐乡。从小我接触的是桐乡人,出门听到的是桐乡话。我刚来桐乡时,姐姐四岁,为了让姐姐更快适应这里的幼儿园,就是在家里,爸爸妈妈也很少说家乡话,说的最多的是普通话。所以,从小我就不会说家乡话,连听也听不懂。每次回老家或爷爷奶奶来桐乡,我和爷爷奶奶交流时,都需要爸爸妈妈来翻译。
今年春节,爷爷奶奶到桐乡来了。
“服良,服恒的孩子不见了。”早上,我还在吃早饭,奶奶走了过来,看上去还挺着急的样子。奶奶的话听得我愣住了。“服良”是爸爸的名字“胡良”,“服恒”是我的名字“胡恒”,这个我听得懂。奶奶每次打电话都这样叫的。但是“服恒的孩子”是什么?我才十岁,哪有孩子呀。
“奶奶说你的鞋子不见了。”爸爸见我一脸惊讶,跟我说。哈哈!原来奶奶说的“孩子”是鞋子呀!
中午时,奶奶说:“恰翻哒!”姐姐说:“奶奶在喊吃饭了。‘恰翻哒’就是吃饭了。”“那‘吃好了’怎么说呀?”我觉得湖南话太好玩了,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恰刮丁猫。”“恰刮丁猫?哈哈哈——这算什么话!”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家乡话真是太好玩了。午饭过后,我缠着爸爸要他教我说湖南话。“拿嘀有一锅宁。”爸爸指着窗外说。呃,这是啥玩意儿呀?我顿时疑惑了,忙问爸爸这是什么意思。原来啊,这是在说那里有一个人!然后爸爸又指着一杯过期的牛奶:“个是旧年子几个。”我又问这是什么意思,爸爸回答道:“这是去年的。”哈哈哈,太逗了!
现在,我在爷爷奶奶的熏陶下,慢慢的,也学会了一些湖南话,比如:“包裹上有一个锅锅。”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小作者是浙江省桐乡市振兴西路小学三年级学生)
后 记
现在,我已经基本能听懂爷爷奶奶说的家乡话了,也能说一些简单的湖南方言了。
家长感言
由于常年在外打工,孩子这么大了,回老家也没几次,常年在外,他们听不懂家乡话,更不会说家乡话,一家人交流也成了障碍。
记得小时候,我和姨家的表妹总喜欢用家乡话唱起这个童谣。有一次姨夫听到了,他很生气地叫表妹闭嘴。我很奇怪,当晚我便找到了答案。姨夫认为我和表妹睡觉了,便直截了当对大姨说:“琪琪那口音能不能改一改,土死了。”“改不了,她的根在郊区,父母都说家乡话,怎么改?”“那就别让她来咱家,把萌萌都教坏了!”……之后,姨夫便学我说话,那咬牙切齿的表情,那过于夸张的语调,都深深地刺伤着我。仿佛那是最为人所不耻,糟糕到难以形容的但语。那一刻,我好恨啊!恨他,更恨我那带了根的乡音。
其实,说话在于环境,初中,我在市里上的,两年下来我说起普通话来十分流畅。
大年初二,我去给姥姥拜年,坐在沙发上谈笑风生。姨夫听着我说的普通话,脸上写满了惊讶,就像鸭子爸爸亲眼目睹他们曾牧养过的丑小鸭突然变成了天鹅一样。他忙起身,拿来托盘,抓了一大把开心果塞在我手里。我勉强说了声谢谢,他便受宠若惊地说:“哪里的话,咱们都是一家人嘛。”放下托盘时,他还不忘告诫妹妹:“你看,在市里上学就是不一样,你表姐说起话来多高贵。以后你也要说普通话,别让人一听就知道是郊区的。”
妹妹却不卑不亢地说:“我在学校说普通话是为了和同学、老师交流起来方便,在家说家家乡话是和父母交流方便。我从未感到二者有高低贵贱的区别。”
姨夫无语,沉默中,妹妹打开电视。正巧,电视里正播放一位旅居海外的语言名家回到故乡。一下飞机,他便用地道的方言向老乡们拜年,他说:“我不论走到哪儿,也忘不了我的根……”我多么希望姨夫也过来看一看啊,可他正忙着用手机给上司拜年:“王经理啊,过年好啊!抱歉,我不能参加公司的舞会了……”他不很标准的普通话让我觉得很刺耳。
其实,姨夫也是郊区人,只因在市里上班,且说话与市里人无异便觉得自己平白地比别人高贵了几分。而他那无知的优越感却刺痛过我,甚至让我也背弃了乡音。而他呢,成了一个用普通话来掩饰身份,以会不会讲普通话来衡量别人的无根人。这世上的无根人是不是很多呢?
我这才发现,乡音原来那么不温不火,从容自在,一字一句都体现着我的本色,情系着我的根。
回家的路上,我们又唱起那亲切而又熟悉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