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8月,日寇的铁蹄正在临近,抗日烽火燃遍南粤大地。一天的夜晚,在新会县一处偏僻的房舍里,正举行秘密的人党宣誓仪式。
宣誓者是一位年仅15岁的女青年。只见她庄严地举起右手,向着党旗发出誓言:“我要永远跟着党走,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
这位新人党的女青年叫陈云英,出生于印尼,父亲是一位华侨小商人。“九一八”事件后,陈云英回国读书,那年她才11岁。在进步同学和进步书籍的影响下,从14岁起,她便全身心地投人抗日的洪流之中,在各项抗日宜传工作中,表现出奋不顾身的勇气和热情。新会高中师范学生党支部对她考查和培养了一段时间后,便派党员谢健和她谈话:“现在的形势很严峻,人党以后可能会牺牲生命,也可能要过异常艰苦的生活,你怕不伯?”陈云英爽快地回答:“不怕!杀头坐牢都不怕!”
入党以后,在党的教育下,人们发现陈云英虽然是个华侨姑娘,年龄也不大,但她在各项考验面前勇气十足,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无畏气概。她原来胆子很小,白天见到棺材都害怕,可是在地下工作中,她孤身闯黑路,夜晚睡山头,一切视若等闲。组织上要她当了新会县少年团的团长,她和一群少年群众,冒着日本飞机的轰炸、扫射,顶着硝烟与腥风抢救伤员,把他们转移到安全地方,为他们洗涤、包扎伤口,给伤员喂粥水。血腥味使人作呕,可是这些年轻人一点也不畏惧。
不久,国民党反动派掀起反共逆流,组织上决定革命队伍“化整为零”,分散到广大农村去,以保存实力。从此,抗战8年的大部分时间和解放战争3年时间内,她都坚守在新会和鹤山的农村环境中。她平日以办学校和识字班为职业掩护,有时候晚上连煤油灯也没有,只好点着松香枝来照明,以准备功课。有时她要跟同志们一起晚上过封锁线,按规定夜行军不准点火和抽烟,只好用一根绳子把大家连起来,每个人右手紧抓绳索,跟着领头的走。他们爬山涉水,鞋子破了就打赤脚,最难熬的是碰上烧山烧剩下的草根头,踩上去刺得脚底起了血泡,但忍着疼痛也要走。她和同志们还经常没有饭吃,食粥、食蕃薯,甚至吃油甘子充饥。
自“九·一八”事变日寇侵占东三省后,不过六年,“七七”事变发生了,日本侵略者的魔爪伸向全中国。7月27日日军攻廊房,28日攻南苑,30日平津陷落。从此开始了八年的抗日战争。
师大附中是座有名的学校,随着平津陷落,师大附中也被日军侵占。操场成了日军养马场,尘土飞扬,马粪遍地,道路毁坏,大量马匹不时进进出出。
1937年9月师大附中成立校务维持会,举行考试,录取了初中一年级新生108名,但学生中因种种原因未能按时报到的至少在20名以上,例如有的迫于生计弃学打工糊口;有的随家人内迁;有的则不愿进被敌人占领的学校而转学……
我们是1937年人学,在校六年,1943年高中毕业的。在这六年中,我们目睹日寇的残暴,亲身感受遭奴役的痛苦,不时发泄仇恨,从中我们也逐步觉醒到;应该努力充实、锻炼自己,争取最后胜利的早日到来。
五十多年瞬间过去了。中学时代不少事情,深深刻印在脑海里,到今难忘。
(一)
人学后不久,各班受命都要翻桌倒柜,找出学生自治会尤其是“民先”队的文件、资料以及图章等,全部交上去。这意味着日寇的魔爪已伸人教育领域,矛头已指向革命的青年组织。
大操场被日军占领,一年一度的全校运动会从此停办。
我们进学校得走西河沿的北便门,或厂甸方向的南门。因为西门已被占用。
课间休息时也只能到南院的小球场,打打篮球、排球。
不准听短波广播。收音机都要送检,有短波段的全部被切除。日本法西斯对占领区的统治和奴役是无孔不人的。
(二)
师大附中校训原为“诚爱勤勇”,“爱”者首先是爱祖国,爱人民,在日寇眼中当然是不能容忍的。为此,1938年7月学校当局被迫将校训改为“诚敬勤勇”。
地理课本是敏感的教材。万方样(致和)老师原决定用他本人编定的《地理》教科书,只嘱将某页某句删去、更改。但不久仍被告知,须一律使用统一印制的教本,不得违反。
历史课本亦采用统一教材。其内容仅限古代。不能涉及近代史,尤其是现代史的内容。
初三以上班级增加日语课。由日本人直接讲授。同学们无奈,只得应付。
修身课采用《论语》一类古书。
此外还进行什么“集团教育”。在操场上列队走步,定期检阅,实质是“军训”的开始,为其扩大兵源做准备。
又举行什么“防空演习消火。”这是预防中国空军的袭击,而用中国人做奴隶,来保护侵略者本身的诡计。
(三)
国文老师梅贻瑞(仲符)在我们初一年级入学第一天,给我们上了在沦陷区生活的第一课。他讲课时感慨万千、悲壮沉痛。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注人爱憎分明的情感,印象颇深。
英语老师徐文异(弼光),上课时讲了美国民主党、共和党的竞选,讲述了列强之争,世界各处对日寇侵华暴行的反应等等,大家最关心的时事。
地理老师万方祥(致和),上课时给我们讲解当时北非地区的反法西斯战争形势。在当时,这是冒着极大风险的。他的讲话大大启发我们青少年的正义、爱国及反法西斯思想。日寇却要万般堵杀。后来因日寇迫害,老师出走,到了抗战后方。
英语老师吴定治(文仲),在日寇占领时期,在办公室里经常讲起内地传来的,及欧美广播中的抗日战争的消息。隔壁房间有日籍教师,他毫不顾忌,正气凛然,令人敬仰。
英语老师刘世华(祝三),谈到祖国多难时,每每流泪。他每日从什刹海住家到附中授课,往返车费要花去几乎全部月薪,但他仍坚持教学,他认为“不教好学生,于心不安”。
日寇侵占平津后,附中几个月都没有经费。老师们在没有薪金收人的情况下,忍受艰苦,用自己的积蓄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活,保证照常上课,使学校教学秩序照常运转。敬爱的老师们对学生、对学校,对教育事业、对国家民族的高度负责精神,何等崇高,何等伟大!
(四)
沦陷区物资缺乏,物价高昂、民生困苦。大部分同学中午自带午餐。还有不少同学到校门口的正兴斋饭铺买窝头、花生米、咸菜。边吃边聊,戏称之为“窝头饭团”。
沦陷区现代科技信息交流困难,文化书籍甚缺乏。同学们渴望读书,走访书肆,则古书古籍比比皆是。为此,博览书法、音乐、美术书籍,使一些同学后来发展成为书法家、音乐家、美术家。
(五)
对修身课,同学诸多不满。初三时韩文轩同学写了一个纸条放在讲台上。修身课老师看到后默然不语。其后,再也没来上课。高二时也发生类似事,表达了同学们的愤恨不平。
上地理课,难免激发同学们“一年年国土的沦丧”(《毕业歌》词)的悲痛。高一时也发生了罢课的事,最后由张景华(慕之)老师来接替前任而了结。
在礼堂上音乐课。平时校内不论课前课后,均异常寂静,听不到喜悦的歌声,更没有欢乐的笑声,沦陷区的天空是那样的低沉,气氛是那样的郁闷。一些高班同学在音乐课上表示不满,既不歌又不唱,作出无音的抗议。
(六)
我们在校六年中,班级里有一半多的同学由于多种原因离校。庄惠辰(琛)、王顺成同学结伴成行,克服种种困难,奔向大后方。曹德孙同学与其弟惠孙也同去大后方,不幸,惠孙遇难牺牲。唐曼候(张人道)同学初中转学,1943年高中毕业后即偕两个妹妹去解放区,后担任交通员,经常来往于北平、解放区间……
沦陷区生活条件恶劣,医药欠缺,以致金保同同学患脑膜炎、蒋毓乡同学患伤寒、褚师渊同学患肺病等,均未能医愈,英年早逝。
1993年,在我们离校50周年时,我们以近古稀之年又回到母校,与一些同窗团聚一起,既兴奋,又激动。毕业以后,大家历经艰辛,迎来抗日战争的胜利和解放战争的胜利,迎来新中国的诞生,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又奋斗了44年。如果说我们还是为人民做了些有益的工作,这工作能力的胚胎形成应追溯到母校附中启蒙教育时代。饮水思源,深深感谢母校老师的辛勤教导,怀念母校传统的熏陶。
当今天母校建校95周年之际,衷心祝愿母校永远朝气蓬勃,永远保持并发扬优良传统,为祖国培养更多更好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