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搬了家,我感到一切都不适应,心里总是很怀念那个度过我美好童年的屋子。所以星期天下午我准备回一趟“家”。
这天正好下着雨,淅淅沥沥的。我撑着伞疾步走着。天空是阴沉沉的,雨点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因为那是夏季,所以不时还有几声凄惨的雷的叫声。
终于来到楼下,我呆若木鸡似的站在那里,眼前仿佛出现了小时侯站在雨地里的情景:记得那天,下着雨,出于好奇,我呆呆的站在雨地里望着天空发呆,好象在享受雨带来的清爽。起先院子里还是一片人们回家的嘈杂,渐渐地,院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了。但我并不孤独,因为在我的“天空”里有无数奇思妙想,它们像朋友一样,与我形影不离。我试图模仿当年的我,我却感到十分寂寞,因为幼年的那些天真的想法已经离我而去了。
走进楼道,依然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我毕竟在这儿生活了六年,对
这儿再熟悉不过了,在哪儿转弯,在哪儿有几个台阶,我都了如指掌。我几乎可以不依靠扶手,轻松自如地走上楼去。这使我想起小时侯和伙伴们玩得“台阶游戏”:双手背后,在同一起点,等指挥员一声令下,我们几个小伙伴一起往上跳,谁先到顶,谁就赢。我常常赢,赢后的笑声和欢呼声在我耳边回荡着。
我们已经搬走,就不能再进那间屋子了。我只能带着遗憾望着熟悉而陈旧的门发呆。
我感到伤心,因为没有达到我这次回“家”的目的。我回“家”就是为了取回我的“童年”。在那间屋子里,我把我所有的快乐藏在了一个地方,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现在我总觉得生活中少了点什么,不,是我生命中的一大部分!
二婶搬了家,
五间瓦屋青石围墙。
她说她也说不清楚,
心里总惦记着那两间草房,
路有半里远,
一天也不知去看几趟。
摸摸烟呛黑的锅台,
扶扶漆着烟油的门框,
瞅啾没有棍的窗口,
坐坐塌了窟窿的老炕。
二婶走了,
十步三回头,
手搭眼罩望了又望
她忘不了啊,
过门那天在这屋里待客喝喜酒,
她也在这屋里“坐床”。
她忘不了啊,
她在这屋里生儿育女,
也在这屋里做饭盛粮。
二婶,她搬了家,
五间瓦屋通凡向阳。
去年夏天搬了家。新居很美,楼前是一条公路,路的两旁是间隔整齐的树。树都不高,但一眼望去,挺拔秀丽,各具风情。趴在窗口,我仔细地数过它们:“一棵,两棵,三棵……一共二十三棵”。
一次偶然,我在不经意间发现了它—第六棵树,那么矮小,细瘦,一副病惬惬的样子,与其他二十二棵生机勃勃的样子相比,极不相称。“它怎么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拉着我来到它身边。
这是怎样一棵树啊:枝干细细的,叶子也小得可怜,分叉极多,看起来真的很丑陋。我爱怜地抚摸着它灰白色的身躯,它那粗糙干裂的皮肤把我的手弄得生疼。“为什么会这样呢?”我疑惑地四下张望着,很快弄清了根由;一条不知源头的污水河正穿过它生长的地方。而它就这么静静地、无可奈何地任凭黑臭的污水剥夺掉它吸收养料的大部分权利,一天天艰难而又顽强地活着,竭力舒展着自己枯黄的枝叶,困难地吸收着一点点未被污染的阳光……
我一直担心它会死掉,这种心情持续到了深秋。一天黄昏,夕阳像被什么打碎了似的,点点滴滴涂抹在道路两旁。一只粗大的烟囱插人云中,楼群灰压压的一片,挤向路中央,树们在凄凉的秋风中摇曳,发出簌簌的响声。那可怜的第六棵树更显屏弱,叶子从枝上飘落,一片,一片,又一片。渐渐地,风大了,枯叶漫天飞舞……
我的心就这么一直为它悬着。埋伏在秋天背后的冬日,终于在最后一枚树叶的飘落中来临了。每当寒风凛冽时,总感觉它在瑟瑟发抖。我听到它呜咽着,低低的,似在为命运的不公而吟,又在为凄苦的生命而哭。我不再顾及其它,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厚厚的积雪向第六棵树走去—我要找到摧残它生命的污水源。
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下,我挨着臭烘烘的污水河向上走着。渐渐的,我感到天暗了下来,一抬头才发现视线中央耸着一只正冒浓烟的烟囱。我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目送着污水河流向第六棵树,心里完完全全明白了一切。
哦,可怜的东西,可怜的第六棵树,它应该和我们一样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的赏赐:阳光、空气、水……
带着深深的愧疚,我人梦了。梦中,我看到一个孩子站在第六棵树旁,拉着母亲的手,久久不肯离去,“妈妈,我们救救小树吧。老师说树是人类的朋友,它为我们做了好多贡献。我们爱护了小树,小树就会给我们一个美丽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