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门帘被无声挑开,吉井先生惊讶地打量两天来的第一位客人。
盛大的札幌雪祭吸引厂几百万人前来观看,创下的纪录让城市的名气达到了顶峰,同为旅游胜地的小禅亦沽r不少光。然而,越是热闹的地方,静时就越寂寞。比起传统的清酒和鱼腩。习惯了灯红酒绿的人们显然更加热爱威士忌搭配香烟的味道。在马天尼搭爪金属的接连冲击之中,吉井先生的和式居酒屋不可避免地冷清下来。
他不由裕对这个安静的年轻女孩子多注意了几眼。
个子不高,自色的长风衣裹在清瘦的身体外面本来就有些宽大,她自己却还嫌不够似的把整个人都藏进去。后眼是难得的漂亮。墨黑腌孔透出清亮的水色,让人直看进她的心里去。像是走过很远的路。 唇角的线条紧绷着,脸颊微微潮红,却没有过多的疲惫。
她的目光掠过一排木质高脚凳,在酒杆笼前停留了一会儿,又转向墙面上裱了木框的旧照片。那眼神的程度够不上欣赏,而确实带着无法名状的惊喜与兴奋。
这样的人啊。
这样的,是怎样的人?
吉井先生为她端上一瓶清酒一盘秋刀鱼,和气地笑着,“小姐一个人离家来旅行啊。”
女孩点点头。继而又想到什么似的把头低下去摇了摇。
像是有心事的人。吉井先生会心地拍拍她的肩膀,“对不起,老人家一时好奇问得多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对不起。你不要放在心上。有一个时刻身体接受了类似的柔软摩擦。
是许久不见的善良。
仍然沉默着,她的唇边却隐现了笑意。拉开背包拿出纸和笔,一笔一画地写了几个字。
—我刚离开医院,只是想散散心。
原来是不能说话的人。
惊诧的同时吉井先生也不由替这个纯净的女孩子感到惋惜。所谓现实的人生总有这样那样的缺陷,带来无法挽回的伤痛或者遗憾
因为不能改变的事实而造成的,大大小小的伤痛和遗憾。
吉井先生成了整个北海道唯一与泽川熟络的人。大部分时间他们就像现在这样坐在安静的酒屋里,倒满一小杯清酒。吃不加芥末的生鱼。“谈论”有关“他”的事情。
—什么时候认识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好像我一出生他就在,又好像是才遇见他一两年。
—什么时候喜欢的。从认识的时候起吧。
—为什么喜欢。理由太多了,我可以写上一整天。
一他时时刻刻在我身边,但是他却不喜欢我。他说我的感情不是真的喜欢,他说我们绝对不可能在一起。
—我不明白。
“他不喜欢你是他没有福气。”吉井先生开导着,“你再等一等。说不定他就发现你的好了。”
—我还应该等多久。
还得多久呢。
等待有时比一秒钟还要短,有时却又比一百年还要长。因为不知什么时候才到尽头,所以每一个瞬间都可能是尽头。于是在每一个瞬间里等待,从上一个到这一个,到下一个,下下一个,再到无数个。在那由无数个瞬间连成的无限里,等待着唯一的尽头。
二月份来祈福。是太早还是太晚。
神社建在山坡尽头的林间。空旷的松枝和石板道。疏离的积雪挡不住凛冽射下的阳光。尽量挑选了偏僻的地方,但在新年早就过去而春假还未到的日子里,寂静的红木古楼无端显得荒凉起来。
怎么办。泽川后知后觉地发现来得有些不合时宜。
净手台里的木勺长柄上落着雪。香炉里燃尽的灰冻成僵硬的土块。泽川认真低下头搓洗手指。腕上的铃销又跟着晃悠。水面模糊地映出倒影,一荡一荡。她盯住自己泛了涟漪的眼睛,心里涌起大片升腾的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