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班历年来多次被评为镇优秀班级,同学之间和睦相处,干部之间工作协调,学习成绩像芝麻开花—节节高。但有时也会出现一些不尽人意的事。 那是一个星期四中午,班干部石磊正与潘汉闹着玩儿。不知怎么搞的,玩着、玩着,石磊竟来到潘汉座位旁,狠狠地把他的铅笔盒扔在地上,铅笔盒又反弹起来,正巧弹到大队委员刘英的后脑勺上,只听她 “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教室里顿时秩序大乱。
正在誊写作文的我,感到莫名其妙,回头一看,大队委员刘英一边哭,一边拿起反弹起来的铅笔盒中的铅笔使劲地折断,还大声说:“是谁扔的?我非扔还他不可!” 接着,又埋头大哭起来。此时,作为中队长的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但是要处理好这件事,当然得先了解情况。我连忙走过去细细地打听,才知事情真相。我一边安慰刘英,一边批评石磊,在玩时不该这样做。但万万没想到,石磊竟然十分恼火,脸也涨得通红,站起来蛮横无理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她有本事把铅笔盒扔到黑板上,反弹到我头上来,我没话说。”大家听到石磊蛮不讲理的话,个个都J凌愤不平。刘英听后更委屈,声称要去告诉顾老师。当时我劝她,干部之间何必这样,大家谦让一点,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她觉得今天吃了亏,出不了这口气,非要告诉顾老师不可。
我真拿她没办法,她边哭泣,边向赶来的顾老师告了石磊一状。顾老师听后批评石磊不该做出这种不光彩的事,影响了于部之间的团结,在同学中间造成不良影响。 事隔多日,虽然这场风波早已平静,但看得出他俩之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隔阂。谈起他俩,我总认为作为一名班队干部,自己的言行都是同学们的表率,遇事要冷静分析,不要斤斤计较。石磊与潘汉是闹着玩的,但也不应该扔铅笔盒。再说铅笔盒碰巧反弹到刘英的头上,石磊即使是无心的,也应该主动向她道歉。而石磊连这点基本的文明礼貌都不懂,像个班干部吗?而刘英作为大队委员,也不应该在情况没调查清楚之前作决定,脱口说出伤和气的话。这种做法怎么能令大家赞同呢?其结果,只能损伤自己在同学中的威信,那损失太大了……
我的奶奶将我父亲生在了骄阳似火的三伏天,再加上一革命为己任的父亲一贯坚持移风易俗,所以在我从前几乎没有给父亲过生日的记忆。春三月诞生的母亲似乎也不把自己的生日放在心上,以往每年都仅仅是在家中接听每个子女的祝贺电话而已。如今,父亲母亲都很老了,我们几个老小孩都希望借些个机会围在二老膝下,庆贺团聚。于是就盼着在他们生日时回家去看看、说说、吃吃、喝喝。寻求阖家团圆的气氛,不再惧那盛夏和严冬了。
去年父亲整九十了,他过生日那天,我们北上南下,一齐回到了家中给父亲庆寿。所谓庆寿,也就是全家聚拢来吃顿家常便饭而已。饭后,大姐忽然说:“现在开始表演节目”,她便从椅子上蹦起来跳了个类似脑白金广告的街舞,有滋有味,博得了阵阵笑声,接下来儿子辈孙子辈按座次展露各自的才能,跳的说的唱的都有,很是热闹。二姐还忽悠着老父亲和她跳了一段交谊舞,起先她担心老父亲会跌跤,跳完后她直夸奖父亲步伐稳健,节奏感强。
母亲坐在一旁含笑默默看着,没有吱声。母亲比父亲小五岁,斯年也八十有五了。也许是年轻时吃的苦太多,她的双腿越来越不灵活,这两年几乎出不了家门了,心情也随之黯淡了许多。
“妈妈,你也唱支歌吧”。我对母亲说道。“唱什么呢?”久不唱歌的她好像一时想不起来。我建议她唱秋香,因为那是她儿时的歌,她应该记得清的。“温暖的太阳,太阳太阳,照着金姐的脸,照着银姐的衣裳”,声音戛然而止了,她忘了下面的歌词。她思索了一会儿,又开始唱小燕子。“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冬天来这里”,她嘀咕了一声:“小燕子那能噶烦,飞过来飞过去的,到底啥辰光来啊”。一部《护士日记》当时还是迷倒了众多人的,“小燕子”应算是那个时代的潮歌吧。可半个世纪过去,它已无法继续打动一颗年老的心了。
母亲开始唱这首歌:“黄桥烧饼黄又黄,黄黄烧饼慰劳忙。哨烧饼要用火来靠,军队要靠老百姓来帮......”。她还记得这样真切。赶紧的我举起摄像机。镜头里,歌唱中的母亲竭力在直起佝偻的腰,眼眸中也多了些灵动。我看到她目光悠长,慢慢射向了远方。
远方有近七十年前的她,一位二八年华的新四军文工团员,正在临时搭建的土台子上和战友们一同为根据地的军民们演出,情绪饱满地唱着这首为黄桥决战祝捷的《黄桥烧饼歌》。乡亲们的烧饼增添战士们杀敌的力量,战士们的歌温暖乡亲们的心房。
小时候我就听母亲唱过烧饼的歌,我很爱听,也学会了它。没成想这普普通通的旋律,简简单单的歌词,至今听来仍旧那么悦耳。我终于明白,因为那是饱含真情的歌,是母亲的歌。是我母亲口中唱着的歌,更是子弟兵颂扬人民群众这个伟大母亲的赞歌。
那时候的环境是艰险的,那时候的感觉却是安全的,那时候的日子是清苦的,那时候的歌声却是甘醇的,能和自己的同志们同生共死,能为自己的理想呐喊歌唱,是何等崇高的境界,夫复何求?
唱完了黄桥烧饼,母亲又唱《别处哪儿有》,还有好几首我从不曾听到过的战地歌曲,譬如说“我站在夫子岭上”等等,母亲埋藏在心底里的歌忽然间冲开了闸门,源源不断地从她牙齿残缺的口中涌出。
在一旁的父亲这时也很兴奋,他连连表示自己也很会唱这些歌,于是顾不得汗衫裤头一身短打,便跃进了我相机的画面中,攒足了全身气力唱起来。接下来,在我的提议下,他整顿了一下军容风纪,和拄着拐杖的母亲并肩而站,共同完成了《黄桥烧饼歌》的演唱。虽然非常老苍,他们的歌声则显得格外遒劲激昂,在我们的心头回荡并久久使人难忘。
红色岁月的歌,像河水,在他们心底里那条记忆青春的河床里流淌着,永不干涸。
我被他们的歌声感动,我被他们的精神撼动。我为此汗颜,相比之下自己的心灵竟是那么虚空,无处寄托,生命里没有值得骄傲的回忆与恒久的歌。我渴望从他们的歌声里获得对信念的坚持和理想的追求,尽管他们都已经非常衰老,尽管他们平日里看上去并不十分完美,但他们是我一辈子读也读不完的教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