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上述两方面,可以说杂文是既“杂”,又“不杂”。只强调“杂”,容易失之于泛;只强调“不杂”,容易混同一般议论文,就写不出“杂文味”。只有“杂”而“不杂”,才是杂文的本质和特点。换言之,杂文的“杂”,是紧紧围绕杂文主题思想的“杂”;杂文的“不杂”,是在集中各种杂材料基础上说明主题之“不杂”。二者是辩证的统一,是血肉骨脉与肌体的关系。顾此舍彼,或顾彼舍此,都不能构成杂文的整体,只有将“杂”与“不杂”“熔”于一“炉”,浑成一体,才是我们所谓的“杂而不杂”。
五、杂文的标题杂
杂文选题的范围和主题思想确定后,就是其体考虑题材和标题问题了。
我们读时下杂文,看到“什么什么的联想”、“有感于什么什么”、“什么什么的启示”之类的标题很多。多就俗,就觉得平淡无奇,甚至望而生厌,这样,有些本来内容不错的杂文,只因为题目一般化、雷同化,读者便不愿问津了。可见,杂文标题的好坏,是吸引读者的重要因素之一。
1.题目是杂文的眼睛
“题”者,人额也;“目”者,人眼也。所谓题目,也就是文章中可以传神的眉目。它不仅是文章不可分割和不可任意拟定的一部分,而且是冠于文章之首的一部分。题目的这一特殊地位,就决定了标题的重要性。好的杂文标题具有高度的思想性和艺术性。在思想上,它像一面鲜明的旗帜,不仅生动地体现着杂文主题,而且如罗网的纲领、尖刀的锋刃,既提v全文,又凝聚全力,直刺向所针贬的目标。在艺术上,好的杂文标题往往像“传神的写意画”,虽短短几字,却生动精彩地勾点出杂文形象的眉目,使读者透过这个“窗口”,窥见杂文的要义。比如:鲁迅的《骂杀与捧杀》(《花边文学》)、《宣传与做戏》((二心集))、《“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二心集》)等.都是杂文标题的优秀范例。这些标题思路明确,形象醒目,与文中揭批的“捧杀”者的阴毒,“做戏”者的虚伪,“乏走狗”的卑劣相得益彰,互为表里,正因为这样,也便能够引人人胜,使人看见题目便产生强烈的阅读兴趣。从而卒读全文—这就是好的杂文标题的作用。
杂文虽然论题范围杂,形式风格杂,使用材料杂,“然名称虽杂,而其本乎义理,发乎性情,则有致一之道焉。”(明·徐师曾:《文体明辨序说》),换言之,有一点杂文是绝对不能杂的,那就是杂文的主题思想一定不能杂,恰恰相反,这必须高度专一,高度集中,高度凝炼。可以说,在主题集中这一点上,杂文比其他各种文体有着更强烈的要求。杂文尽管忽而谈古,忽而论今,时而撒开,时而收拢,看似云天雾地、信马由缎,实则“最纵横处最严谨”,万变而须臾不离主题。杂文如果游离主题,撤开而收不住,那就不叫“杂”,而是失之于“泛”和“乱”了。这是杂文之大忌。夏衍写过一篇《草木虫鱼之类》的杂文,从他幼时只知蚯蚓是好鱼饵,讲到读了英国人吉尔勃·怀德所著的《色尔彭自然史》,才吃了一惊,知道了“腐草化为莹”之类没有科学根据。作者由介绍自然知识人题,曲折含蓄,笔到意随地阐释了提倡学点自然科学的主题(见《长短录》)。从写作角度看,这里表现的技巧,正在于“曲折达意”四个字:看似不着边际,实则紧扣主题。再以鲁迅《最艺术的国家》来说,这篇杂文的主题思想,是批判国民党反动派面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而奉行“一面交涉,一面抵抗”,其实是实行卖国投降政策的。可是,他却从中国的舞台艺术讲起,指出中国最普遍的艺术是“男人扮女人”,并讲“这艺术的可贵,是在于两面光,或谓之‘中庸’!男人看见‘扮女人’,女人看见‘男人扮,。”“然而如果不扮,还成艺术么?”由艺术及于选举,指出:“国民代表”只能在“举人”的圈子里选定;“选举人”只不过是“选举人者”;“被选举人”也只是“被选之举人”。这种“选举”与“举人”圈外的“国民”根本无缘,却也叫做“国民代表”。这同样是“扮”,“然而如果不扮,还成艺术么?”再深一层,也就击中了时局的要害了:指出了在日本侵略面前国民党政府的所谓“一面交涉,一面抵抗,从这一面看过去是抵抗,从那一方面看过来其实是交涉。……扮演的十分巧妙,两面光滑的。”这就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交涉”、“抵抗”云云,其实只不过仍是演戏,仍是“男人扮女人”,而且仍是“如果不扮,还成艺术么?”兴发于此,意归于彼,无比辛辣地嘲讽批判了国民党反动当局的投降卖国政策。这里,谈艺术,讲选举,都是为了衬托,为了类比兴发,都只是一种“变”,这种“变”丝毫未离其批判投降主义的主题思想之宗—这种主题思想高度集中,生发议论不能须臾离开主题的要求,就是我们称之为杂文的“不杂”的主要之点。当然,杂文的“不杂”还表现在逻辑的严密,文字的精炼等方面。如果逻辑上漏洞百出或节外生枝,文字冗长罗嗦或词不达意,那么,同样会影响杂文的精粹和凝炼。
杂文要杂,这是许多杂文作者的共同感受。但是,这里的“杂”具体包含些什么内容,又是怎么个“杂”法,却不是一下子都能说得清楚的。
1.杂文的“杂”
杂文的“杂”,首先在于它的本质的“杂”。前面讲过,它既要勾画形象,又要议论说理;既要以情感人,又要以理服人。它“熔”形、情、理于一“炉”,被人称为文艺性和议论性文体的杂交品。我想。这就是杂文之所以被称作杂文的根本原因所在。此外,杂文的“杂”,还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论题范围杂。翻看一些杂文集就会发现,杂文的论题范围是极为广泛的。列宁的杂文中,从政治问题讲到社会问题,从内政讲到外交,从工厂、工人讲到农村、农民,从战争讲到和平……简直是无所不包、无所不谈。秦牧的杂文甚至从花鸟虫鱼、琴棋书画、阿猫阿狗,讲到人民生活、现实斗争。他甚至从北京的中药铺也能生发议论出意味隽永的杂文来。可以说古今中外,天南海北,山川人物,地理历史,从自然科学到社会领域,从理论问题到实际问题,宇宙之大,苍蝇之微,都是杂文广泛涉猎的范围。也会看到,各地报刊上,有着各种各样的杂文栏目,例如:《长征论坛》、《金台随黔、《求实篇》、《百家言》、《百家论苑》、《七日谈》、《科技杂谈》、《军事纵横谈》、《尺子与镜子》、《温故而知新》等等。可以说,各条战线,各个领域,都有自己的杂文论坛。杂文成了名副其实的“战斗的阜利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