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小一点的时候,外婆会常常带我回老家乡下住,有清明节的春天总是在乡下度过,过清明的记忆里,有一抹绿给予我无限温暖与快乐,现在大家分享下我与艾草的故事。
江南的清明,春意更浓,时不时就落上三五天的春雨,如彩色的绘图颜料,淅淅沥沥的,画好早春时节淡雅的写意画,又开始绘上了一幅幅姹紫嫣红的油彩。山林田野,树木葱茏,繁花似锦,静静地听,到处可听见拔节生长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花草树木生机勃勃的清香味。我要说的艾草,它既不华美也不靓丽,在春的油彩画里它只是一位小角色,却是我们小朋友的最爱。
清明要做艾饺,艾草是必要的原材料,家里大人的“寻访令”一出,我们就会拿个大竹篮子到田间地头、房前屋后、满山满野地去寻找。小小的我,跟着哥哥姐姐们结队出去,我常常闹一些分不清杂草与艾草的笑话。野生的艾草,绿色的叶子盘旋而上,叶片鲜嫩、敦厚绵软,呈羽毛状,叶脉清晰,叶面上有一层灰白色的细细的绒毛,层层叠叠,成簇成群。最神奇的是艾草有一股特殊的馨香味,清新的草木香气中带点薄荷的味道,香气钻进鼻子里,醒脑提升。有时候外婆也会加入找艾草的战队,外婆是个精英级别的“寻草高手”,她远远地就可以闻香识草,辨形辨色十分有准头,她最喜欢挑那种矮矮的有白细绒毛的品种,这种草叶肥茎细,色泽晶亮,她把这种艾草叫“真青”,“真青”包的艾饺颜色鲜嫩清亮,清甜可口,吃在嘴里余味缭绕,唇齿留香。
妈妈常说:“小孩子传统一点会更幸福。”我其实不太知道“传统”是什么?也没有好好想过“幸福”是什么?我的记忆里,外婆很黏糊太婆,而妈妈又很黏糊外婆,她们会的东西很多是一样的,聚在一起絮絮叨叨的可热闹了,经常变魔术一样变出好多好东西来。太婆不在了,太婆会的好东西却依然还在,譬如清明包艾饺。
包艾饺的大日子来了,外婆会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拿出大竹筛,腾出整张大桌子准备好工作台。我们会将连茎带叶囫囵采回家的艾草,先一小片一小片的摘下嫩艾叶,然后用清水洗几次放进锅里煮,反复洗煮三次后,捞起剁碎成艾叶糊,谓之“杀青”。外婆说,用石灰泡泡,艾草的颜色会更鲜绿,现在过年前后农村市面上卖的艾草糊,用的多是这一古法。“杀青”的时候,满屋子都是艾草的馨香味,民间有“家有三年艾,郎中不用来” 的说法,艾草的香对身体好,我们常常抽着鼻子狠狠地吸。“杀青”后,将艾草糊和入粳米粉糯米粉中,加煮过艾叶的热水,反复搓揉,艾饺的绿外衣原材料就做成了,这个外衣材料对我诱惑最大,因为它们太像绿颜色的橡皮泥了,我总有一种冲动,想把它们捏成各种形状的小动物。艾饺的馅料可以根据不同的喜好自己配备,我们家一般分成甜馅和咸馅两种,甜馅的比较简单,就用赤砂糖和着炒过的芝麻即成,咸馅的花样就多了,春笋、雪菜、豆腐加鲜肉,切成丁翻炒。面团和馅料都准备好后,先瓣一块约手心可握大小的面团,双手同时用拇指按面团中间,四指同时外转,不断翻动,按出一个过半圆的外衣,再小心地加馅,最后中间对窝,像包饺子一样沿边皮合拢,再在左右两头按出两个“肩膀”来,然后放进蒸笼里蒸个一刻钟,清香扑鼻、美味可口的艾饺就出炉了。外婆一般会允许我下手一个面团捏,看着我做出来歪瓜裂枣般的艾饺,总是给予鼓励,笑着说“谁做的谁吃掉就是成功”,最后我除了吃掉我自己的,当然还吃掉外婆做的很多个,她做的艾饺表面光滑,个头匀称,色泽鲜嫩,咬一口,鲜香滑爽,舌头的味蕾无比妥帖,真是太好吃了。
艾饺做好了,外婆总会让我拿到隔壁领居家让大家尝尝鲜,隔壁的二婆婆也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她会拿出她的“绝活”回赠给我们,我就有福享用其他不同花色、不同馅料的艾饺了。读书后,清明节回老家总是匆匆,二婆婆经常早早地包好艾饺等我们回去吃,一闻到艾饺清清的香,熟悉和亲切的感觉便油然而生。
我非常有幸跟很多“双城记”里的小孩一样,因为城市乡下两头跑,有更别样丰富的体验,谨以此文纪念我在乡下的美好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