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柳絮飘飞,又是一年苦菜花开,又是一年春暖柳绿。在这漫天飞舞的柳絮中,我又依稀看见你那清丽的容颜,依稀记起你那可爱的笑脸,你还好吗?现在的你在哪儿?我曾经可爱的孩子,是否还记得曾经有一个我?
记得刚参加工作的那一年,对你们,我并没有多大的热情,虽然在学校里老师已经对我详细的叙述了农村孩子们的特点,可是对于真正见到你们,我并没有多大的好感。
我还在为没有留在镇中心学校而感到深深的遗憾,为来到偏远的乡下而无限的懊恼。对你们,我抱有的仅仅是无奈、是敷衍、更是轻视。每天我都在思索,如何能远离乡村,远离你们。
清楚地记得那是我的一节语文课,因为连续几天的感冒,我的嗓子已经快说不出话了,可是和我一个班的老师因为有事也请假了,我只得去靠班。到了班上,因为感冒、因为厌烦,我沙哑着嗓子随便的布置了作业,就坐在座位上生闷气,也不知是生谁的气。
在我抬头的一瞬间,瞥见了清秀的你,那时的你扎着一个马尾辫,脸上写满了纯真。就这一眼,我有片刻的自责:我的心事与孩子们有关吗?他们只是不懂事的孩子啊,我为啥要把自己的情绪发泄给孩子们呢?
唉,这所有的一切都与来到乡下有关啊,就在我患得患失间,放学铃响了。
等到下午,睡眼朦胧的我从宿舍里出来,就看见你正站在我的宿舍门口,裤子上还有很多的土,手上也有一道一道的伤痕,马尾辫也散了,头发被汗珠胡乱的贴在脸上,一看就知道一中午到处乱窜了。
你看着我的眼睛,怯怯地递给我一袋苦菜,说:“老师,你感冒了,我妈说苦菜能败火,你多吃点吧”。虽然已是下午,但是透过袋子还是可以看见苦菜是那么的新鲜,似乎还泛着晶莹的露珠。这么一袋子苦菜,在这个春寒料峭的春天,该走多少的路、该爬多少的坡、该走过多少的沟沟坎坎,才能挖到这么多呢?
泪眼婆娑中,我接过了那袋苦菜,今生都难以忘记的苦菜啊。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接过那袋苦菜,紧紧的握在手中。
我恨死自己了:我有何德何能,让孩子为我这样的老师操心,我对工作尽心尽力了吗?我对孩子们负责了吗?我又为孩子们做了些什么?我为自己还想着调离这儿而感到深深的羞愧。
从此,我抛却所有的杂念,不再有丝毫的懈怠,对工作我竭尽全力。我为自己在农村里执教而感到无比的自豪:这儿不仅有我最可爱的学生,而且还有可爱的乡亲们,我要用我的知识报答他们,让他们的孩子走出去,看到更加广阔的世界。
而我的努力也没有白费,我获得了众多的荣誉和乡亲们的赞誉。可是在此时,你要跟你打工的爸爸妈妈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从来没有那么悲伤的我,因为你的离去却独自在宿舍里呆了很久,很久……
虽然此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我也离开了原来的工作单位,但我依然没有离开农村。
每到春天,踩在松软的土地上,看到满地的苦菜花开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那袋清新的苦菜,会想起你,那个扎着马尾辫的你,那个清秀的你,那个纯真的你,你在他乡还好吗?我可爱的孩子,是否还会记得曾经有一个我?
“苦菜花开闪金光,朵朵鲜花迎太阳。受苦人拿枪闹革命,永远跟着共产党。”生活在昆嵛山上的苦菜花,虽然根苦但却努力地向上生长着。在冯德英写的《苦菜花》中,抗日根据地的军人和老百姓,为了开出像苦菜花的花一样香甜美好的明天而奋斗着。书中塑造了许多平凡但又伟大的革命人物,他们的故事感人肺腑,读了令人潸然泪下,爱不释手。在这本书中,我最敬佩的人物是母亲冯大娘。
冯大娘是一位爱孩子的母亲。抗日战争时期,胶东半岛昆嵛山区王官庄的老百姓,生活极端困苦。大伯一家被恶霸地主王唯一害死。丈夫冯仁义为逃避王唯一的迫害,只身闯关东,留下他的妻子冯大娘拉扯着五个孩子艰难度日。大女儿娟子是她唯一的帮手。母亲与孩子们相依为命。在王官庄极其严峻复杂的斗争中,冯大娘常常替娟子担惊受怕。在公审大会上,看到自己的女儿娟子亲手枪毙王唯一时,“母亲的心紧张得快要跳出口腔,一种恐怖的寒流又压倒了她。”当娟子当上妇救会会长时,村里最讲道德伦理的四大爷对娟子指手画脚,但冯大娘冲破重重阻力,坚定地支持娟子当会长,投入抗日战争的洪流。冯大娘的革命意识也渐渐觉醒。
冯大娘也是一位爱革命的母亲。村里建起抗日民主政府,抵抗日寇扫荡。冯大娘从娟子、姜永泉和其他八路军战士身上,愈来愈深地感受到了革命的力量。她深深地认识到唯有革命,才是摆脱苦难生活的唯一出路。她坚定地支持自己的儿女积极参加革命,对其他八路军战士给予无微不至的关怀,用自己力所能及的行动去帮助他们,她爱一切革命的子女。
冯大娘更是一位英勇不屈的母亲。由于大汉奸王柬芝的出卖,村里的几位共产党员死在了敌人的屠刀下。敌人以疯狂的屠杀逼迫冯大娘说出兵工厂埋藏机器的地点。为了革命,冯大娘忍受了一切酷刑。为了保护兵工厂,冯大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小的女儿被折磨致死。冯大娘用钢铁般的意志,与敌人作斗争。读到这里,我已经泪眼婆娑。冯大娘的形象在我的脑海里变得无比地伟岸。
向伟大的母亲致敬!
麦村多草木。但也多是贫贱草木。
榆、柳、杏、槐、杨、梨,苦苦菜、天萝卜、麻蒿、冬花、紫蓼、牛蒡,等等,绝大多数只识得样子,却不知名目。正如我等草民,湮没于茫茫黄土高原之中,籍籍无名,穷其一生。
十多年前,父亲在门口一处土台上,植了一棵洋槐。洋槐材质一般,常不受重用。栽下它时,两人多高,枝条被砍尽,显得干瘦,待再长新叶。多少年过去了,我不知道当初父亲为什么要在门口栽一棵遍布乡野的槐树。是栓牲口?是用以乘凉?是将来当椽?还是就想在那里栽一棵树,不为什么。
多年以后,那树已参天,枝条若伞,撑开来,罩住了路口。树干由当初的掀把细,长到了今天的齐腿粗,甚至曾经光滑的树皮,如今变得皴裂、皱褶。它和我一样,饱经风雨,活出了岁月该有的粗糙、疲惫、无助。如今,当它真正在泥土里扎稳脚跟,能拴住一头牛时,牛,已经不知去向了。它留着空荡荡的腰身,等不来一根缰绳,将它束缚。这多么让一棵树伤心。如今,当它真正铺开枝叶,把巨大的阴凉投向泥土时,乘凉人,已经去了远方,不知归途。那些浓黑的阴影,是大地结出的瘢痕。那些漏落的光线,是一棵树内心难以说出的秘密。这多么让一棵树伤心。如今,当它真正长出了一棵树该有的茁壮,能站在墙头,挑起大梁时,盖房人,早已放弃了重修宅所的愿望,即便返乡修房的人,也用起了名贵的松木。这也让一棵树伤心。
好多年过去了。一晃眼,又是好多年过了。
门口的槐树,就那么长着。在麦村,万物都呈现出败退之意,输给了时光和现实,唯有草木,逆势而生。它们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想尽一切办法试图走出麦村,再也不打牛后半截,不起早贪黑,不被泥土和贫苦打败。而它们,无路可走。它们生在那里,就注定一生活在那里,别无选择。但它们比我们活的久远多了。一百年,三百年,五百年,甚至更为久远。我们在它漫长的岁月里,不过是几次花开花落罢了。
在麦村村顶,一个叫酸刺咀的地方,有着另一棵酸梨树。树上钉着一块铁皮,印着树龄五百年的字样。
麦村多酸梨。酸梨是流落乡野的梨树。
酸刺咀的那棵树,很大,三个成人,手牵手,才能环抱住。三月天,梨花开。繁密、雪白的梨花,堆满苍劲的枝条。似云,却比云轻盈。似雪,却比雪热闹。似烟,却比烟纯粹。躺在树下的草甸上,仰头,盛大的花事,轰轰烈烈,弥漫山野。潮水般的蜜蜂,在金黄的花蕊上,点燃火焰。白色的火焰,白如绸缎般的火焰,把麦村干涩的脸庞照亮,把每一个人午夜的梦境照亮,把岁月之河照亮。
天一暖,我们脱掉臃肿的棉袄,像一只绵羊被剪掉羊毛,浑身轻松,似乎要飞起来一般。我齐刷刷攀上酸梨树,泼猴一般,嬉戏,打闹,把毫无忧虑的童年,悬挂在枝干上,风一吹,我们是一群黑果实,摇啊摇,摇落了满地的花瓣和笑声。有时候,我们会在平展的树干上躺着,睡着了,梦里,黄鹂鸟编制着花篮,送到了家门前。梦里,花儿落了,像我们童年的翅膀,脱落了。从此,我们开始以沉重的肉身,行走在人间烟火里。
在酸梨树上,我们从春天玩到了夏天,从夏天,玩到了晚秋。暮秋时节,霜落平川。酸梨就熟了。拇指大的梨子,在枝条,挂了许久。没人有吃。或许是树太古老了,和老母亲一样,奶水稀少,喂养不出一个嫩孩子。也或许树在山巅,缺少水分,果实也就变得干涩,咬一口,如同嚼柴。听大人说,这树上长着七种酸梨。是这样吗?我倒没发现。可能是老人们的编排,只想说明古树的神奇罢了。无人采摘的酸梨,最后零落在地上,皱了,干了,发黑了,腐朽了。化作泥土,滋养母亲。五百年了,春去秋来,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听说,这树,在四川一处寺庙的井里,可以看见。我想也是编排而已。怎么会呢?但或许,这棵树和四川之间,真有着某种关联,只是无人知晓,才用一个含糊的故事,保留着某些东西而已。
我已好多年没有看过老梨树开花时的盛况了。混迹城市之后,我的梦里,再也没有梨花盛开过,甚至连一个花瓣也没有落进梦的缝隙。我也好多年没有再爬上这棵树了,我不知道它的臂弯还是否能挽住一个发福油腻之人的躯体。
当我再一次站到它遒劲、浓密的树荫下,看着叶子红透,开始凋零,轮回在枝头上摇摆不定。看着其中一根枝干被人压折,垂在地上,像一条骨折的胳膊耷拉着,无人问津。看着曾经铺满落花的地上,丢弃着成堆的啤酒瓶、塑料袋等垃圾,狼狈不堪。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些年,唯有记忆对一个人忠心耿耿。
记忆中的酸梨树,依旧美好,依旧沾满童年的光泽,依旧摇晃着一双双露着大拇指的黑布鞋。而除了记忆,一切都在叛逃。我们叛逃故土,在城里,清洗骨头上的泥土,过滤血液里的质朴,剔除皮肤上的烟火,最后,完全伪装成了一个都市人。且人模人样,粉墨登场。而一棵树,它不会,五百年,它从来没有企图逃离,它站在高处,目睹着一群人的死亡,一群人的离开,目睹着旧故里草木渐深,而人间稀疏。它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了解这生死疲劳的故乡,它把这西秦岭的天地和世道看的透透彻彻,也看出了风轻云淡,生死从容。
我站在梁顶,眺目望去,群山重叠,茫茫苍苍,一圈圈,一道道,波纹一般,紧锁着麦村。天,青灰的天,像一口用旧的
我站在梁顶,眺目望去,群山重叠,茫茫苍苍,一圈圈,一道道,波纹一般,紧锁着麦村。天,青灰的天,像一口用旧的锅盖,扣下来,罩住山的边沿。似乎活在麦村的人,被天地紧裹,毫无出路。似乎我们真的像蝼蚁一般,在贫瘠、陡峭的土地上,被生活之手,像摊鸡蛋饼一般,翻来覆去,煎熬着。但人们还是在群山的裂缝里,用尽脑汁,潜逃出去,寻找平原、超市、繁华、灯火、喧闹。
二十年前,当我还是少年时,我便站在山顶,眺目远望,用一个孩童的眼光环顾着四周的群山,我从未想过长大,也从未想清远方遮住视线的高山后面会有什么,更不会想到二十年后我以一个乡村逃离者的身份再一次返回故土。
我盼望着逃离,逃离乡村的一切,甚至逃离回家后沾染在身上的炕土味,我的父母也支持着苦心经营着我的逃离,他们不想让子女再走他们的后路,也不想让子女活成他们的翻版,最后,我逃离了。用一场场考试,一次次调动,彻底混迹城市,在一家正式单位讨得一份油米之钱,挥霍此生。
而每当夜色滴落,城中村的鼾声粗重之时,或者某个清晨,看雾霾侵占全城,车流汹涌,人流麻木时,或者在讨米之地,忙于应付虚假之事,甚至看人脸色,听人指拨,陷入不明的斗争漩涡时,我开始怀疑,逃离的意义,怀疑人生的活法。
我曾经在朋友圈发了一句话:我的终极理想,读书,写字,放牛。引得一片同去之声。
每当面对怀疑,我就想到麦村,回到麦村,回到鸡鸭群里,回到黄牛槽前,回到炕头,回到麦子深处。风来闭门,雨来关窗。卧听风雨,闲看落花。薄田养命,草木养心。活着如此仓促、不易,好在还有故乡,可以安放灵魂。如果没有麦村,我就是真正的游魂了。当然,这仅仅是一种假设和妄想罢了。我终究还是回不到故乡,即便踏在故乡的土地上,物是人非,也回不到传统意义上的故乡了。
如果是一棵树,一棵草,它们就没有逃离和归来的撕裂感。
站在梁顶,站在我们童年的嬉闹之地,遍野的草木,吮吸着每一粒雨珠,愈发茂盛。在急剧变革的乡村,大地上的万物,唯有草木,不会背弃,不会逃离,它们将长久的站下来,它们将最终看到村庄的未来。
在一棵树前,我心怀愧疚。我无法像它,学会坚守。我能做的,只有在树下坐一坐。秋天了,猛一抬头,叶子红了,开始坠落。一棵树,正在抖落疲惫,在大雪里袭来之前,退回内心,扯紧衣襟。而我呢?
作者简介
王选,80后,青年作家,诗人。甘肃天水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天水市作家协会秘书长。作品见《人民文学》、《小说选刊》、《散文》、《中国作家》、《天涯》等,
仲夏,我们锄地归来,女同学端出热饭,不一会儿,又端来一盆墨绿的凉菜。我们好奇地伸出筷子,菜到嘴里感到有一股清香,略带苦涩,和我们吃过的各种蔬菜味道迥然不同。这是什么菜,如此可口?有人说是:苦菜!
听说是苦菜,我脑子里浮现出一片绿莹莹的野菜。矮小的野菜,每棵苗上长着十来片厚实的叶子,尖尖的叶子边缘长满了锯齿般的小刺,阳光洒在深绿的叶子上,好像镀上了一层亮光。苦菜多长在禾本作物的垄道里,我们锄地时,常常看到被锄头锄断的苦菜上涌出一股乳白色的汁液。现在我们吃得很香的苦菜,也许就是女同学从锄过的地里捡回来的吧!
我想起有年夏天,也是在农村劳动,我忽然病了,发着高烧,浑身火热,正在静静地躺着。不一会儿,房东老大娘捧`一碗黑乎乎的热汤,叫我喝下去。她说:“喝吧,清心败火的……”汤非常苦,我咧着嘴,一口一口地咽下去,不久病居然好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次喝的汤就是用苦菜煎熬的.病是早好了,可是那黑汤的苦味和老大娘的那句话却永远留在我的心里。
苦菜还是一种很好的粮食。过去每逢灾荒,穷人总求助于苦菜;就是平日,在勤俭的家庭里也还用苦菜制作各种菜。勤劳的中国人民自古就有着吃野菜的习惯。解放前,劳动人民的生活总是离不开苦菜的。
30年前,中国工农红军在长征途中,战士们就挖野菜充饥。在那艰苦的岁月里,战士们吃着苦菜打败了敌人。
这回我又领略了苦莱的风味,苦菜给我不仅留下了异样的清香,也留下了难忘的苦味。苦菜是普通的野菜,几乎是在有土的地方就能找到,它比起那些名贵的花木来,是多么不易得人青睐;把苦菜同山珍海味摆在一起,也可能没有人愿意尝它·…但是它那独特的苦味却引人深思:它能把你引到艰苦的年代,让你回想起当年革命战士爬冰卧雪时的昂扬斗志;它能叫你在幸福的今天不忘记苦难的过去;当你一时被物质欲望所迷惑觉得现在生活还不很“顺心”而想发牢骚时,想到它,尝尝它,就能使你“清心败火”。苦菜虽苦,但它能使人精神振奋;沉酒酒肉,却能使人意志消沉。难道我们不能经常尝尝苦菜,鼓起艰苦奋斗的信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