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一次不太顺意的小考之后,走出校门,我便遇上了高一时期的口语老师Mr. Bean,想着考试惨不忍睹的分数,我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心不在焉地打招呼:“Hi”,
“Hi , How are you ?” Mr. Bean见到我时笑得阳光灿烂,脸上洋溢着朝气、青春与活力。
“I’m…”。
正要回答问题的我,张着口,但那句“fine”却怎么也吐不出来,明明心中黑云压城,我自小养成的良好的口语习惯却逼着我去营造一种春和景明的假象。我费了好大劲才遏制住自己脱口而出的条件反射,不免痛心疾首。Mr. Bean见我没有回答也就走开了,留下我一人暗自唏嘘。
记得小学时我的英语老师便教过我,和人见面时要问“How are you ?”,但同时他也教会了我一种回答 “I’m fine,thank you,andyou?”于是乎每当和他见面时我们都是这般机械式地一问一答,长年累月中我便被固化在这个语言习惯的囚笼中,纵使现在的我已经能给出不同的回答了,被人一问依旧会下意识地说出被老师认为是“正常得体”的答复。回想起年幼的我,每天把这一套没有丝毫情感内涵的话说得不亦乐乎,不禁感到一阵悲哀。
美国教育家萨尔曼汗2016年来上海做交流时,给小学生提出过一个问题:“一艘船上有八十六头牛,三十四只羊,请问船长是几岁?”乍一看毫无逻辑,荒谬至极,可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七成的同学写下了“五十二岁”,问其原因,学生们大大方方地说:老师说过,不写答案就一定没有分,老师出题一定不会错的,于是这里面一定有道理!那么答案最可能是“86-34=52”。三个“一定”如工地上的铁锤,“砰砰砰”猛击三下,把钉子狠狠钉入木桩,不留缝隙,不容质疑;又如法庭上的木槌,敲得原告被告陪审团鸦雀无声,哭笑不得。莫非,这就是我们平日挂在嘴边所谓的教育?
家长在谈教育,社会在谈教育,教育部在谈教育,谈得头头是道,唾沫横飞,可只有学生,这个没有丝毫功夫来谈论教育的群体在接受教育。可曾有谁问过我们学生,到底需要怎样的教育?
千年之前的孔子,把学在官府转向了学在民间,创办了私学,在简陋的棚屋中、青翠的竹林里、陈蔡的困境间提出了“因材施教”等一系列的教育主张,影响了中华千年来的文化命脉。而如今我们都说孔子是圣人,朱熹是圣人,王明阳是圣人,从小便把《三字经》、《论语》、《弟子规》等背得滚瓜烂熟、摇头晃脑,大多人只是识得书上的横竖撇捺,随便拿出一本圣贤之书,看着上面写着“人生至道”四个大字,定睛仔细一看,字里行间,却空无一物,一旁的注释倒是林林总总——
“这句话讲的是孝道”。
“嗯,孝道。”
“这里讲的是三纲五常。”
“嗯,三纲五常。”
长此以往,什么自由,什么思想,都是会被扼杀在摇篮中。花朵,不应被种在花盆之中;猛虎,不应被束于铁笼之内。鲁迅先生说过:“在要求天才的产生之前,应该先要求可以使天才产生的民众。”同样的,在要求产生真正优秀的学生之前,应该先要求可以使其成长的教育。
什么才是真正的教育?
在我看来,真正的教育应该是:给学生以思想的自由,而不是给思想以自由的学生!
因为证明一个人价值的往往不是学富五车,而是他独立的思考,以至于到最后,我们成为什么样的人,可能并不在于我们的能力,而在于我们的思想观念。于社会而言,教育的结果各有千秋比千篇一律更弥足珍贵。
何谓教育?教书育人。然而教书是途径而不是手段,育人是过程而不是结果。传授知识,是为了让学生眼界更开阔,境界更高远,而不是为了日复一日的“耳濡目染”去形成一个个思想固化的机器人。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应该给学生自己去选择,山间潺潺的流水不应该被装入一个个或方或圆的容器,而是要淌过水底的碎石,携手岸边的落叶,汇入大江,激起浑浊的黄沙,载着渡河的舟楫,通入大海,感受世界的广袤无垠,看见天空的日月星辰,然后再去决定——是想化为一朵云或落为一片雨;是想成为雪花随风飘扬,还是想凝成冰山静静伫立;是愿意在激流中冲击盘旋,还是向往在池塘中享受静谧美好——这才是真正美好的教育。
我相信,有朝一日,每一粒种子都将拥有适合萌发的土壤,每一朵蒲公英都可以自由地随风飘扬,每一个学生都能成长为敢想敢作敢为大写的人!而教育只需春风化雨,静待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