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到了,到了睡觉时间。
纺织娘用她优美的催眠曲,让我进入了甜蜜的梦乡。不知今天会梦到什么?
不一会儿,我通过时空逐道穿到的梦乡。这是哪里?突然一只小动物说道:“欢迎来到大阳小学。”哇!这里好美呀!有大象,光头强,熊大、熊二,还有很多很多。到处都是都是美丽的鲜花,万紫千红。有红色,白色,粉色,多姿多彩。喷泉中还有着各种各样口味的糖果,酸甜可口。有棉花糖,有棒棒糖,有巧克力。天上的阳光可以让伤心的孩子们变得兴高采烈的,脸上有着美丽的笑容。晚上的月亮会让错的孩子们知道自己的错误,星星会让孩子们实现愿望。
这是一个梦,但是我愿困在这美好的梦中。
我知道妈妈有着深深的优伤,虽然不知她优伤的什么,但我从她的吟唱里。咏叹里,感受到她有着优伤,而且是深沉的,悠长的,不可自拔的。她坐在炕头,一边做针线,一边吟唱,像是在独语。“少年不识愁滋味”,我是从妈妈的吟唱里,开始领略到人生有一种叫做忧伤的东西,它会使我无端的流泪。而我又很喜欢这种滋味,何况又是从妈妈的吟唱里领略到的。
海边多好啊互海滩上有许多石头,紫色的。我真想住到海边,用紫色的石头,盖间小石头屋,住在里面,一个人,天天看海……”有一次妈妈忽然停下了手中的针线,中断了她的吟唱,无缘无故地说了这番话。她宁静地看着我,含着笑。我却伏在妈妈的膝盖上,哭了。
我非常非常地难过。
“ 我愿到海边,
垒石以为居。”
妈妈说。
那时我十四五岁,曾试图将妈妈这番话,敷衍成一首小诗,只写了这三句,再也写不下去,好像话全说完了。在以后的若干年里,我多次续写,皆不成功,最后仍只剩这三句。我由此知道,有的诗,只能有开头,开头即是结尾。
我奇怪的是,妈妈从来没有见过海,她对海怎么会那般向往呢?
安妹告诉我:在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期间,妈妈夜夜向菩萨烧香,为我祷告。她相信我会平安归来。
1965年我回家探望父母,离开他们整整十年。原来我告了二十天探亲假,但我在家只住了两夜。父亲舍不得我走,妈妈说:“早走也好。”她没有一句挽留我的话,却叹了口气,说:“我若是你们这般年纪,怎么不能革命。
我没有回答,我不知该怎样回答。
我问安妹:“妈妈临危前,有什么嘱咐?”
“没有。”
妈妈死于肺癌,享年七十有四,也算高寿了。妈妈在去世的前几天,曾跟安妹讲了一个故事:古时有个孝子,母亲死了,他安葬完毕,在坟前大笑,唱歌。人们都奇怪,说他发疯。其实,这孝子是真有孝心。人不能长生不老,活到应活的岁数,平平安安地死去,是一件喜事。做娘的知道子女们想得开,看得破,像以往一样高高兴兴地过日子,她死也眼目了。
安妹说到这里,不再言语,我听到这里,也不再想有所言语。沉默。只有沉默。子女们也只有以无可言说的深深的哀思,凝结作一朵沉默的心花,献给我们慈爱的妈妈的在天之灵啊里
我本来还想问问安妹,母亲还说了哪些我少时的情形。但是何必再间呢?那是属于母亲的。每个孩子少时情形,在母亲的心中都是诗化了的。那是属于母亲自己的艺术创作,也只有她自己最会欣赏,任何的转述都不如母亲心中的原作那样的富有情趣与活力。既然那是属于母亲自己的诗,就让它伴随着母亲而去吧!“广陵散从兹绝矣!”母亲啊!我的母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