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日子没有去姐姐家了，昨天下班后闲着无事，便给银川的姐姐打了电话，起初无人接，以为是姐姐没带手机，准备挂掉时，姐姐回话，还是那不变问候，还是那亲切的关怀，只是听起来声音有些异样。可能是由于忙碌的缘故，和我问候的不是时机使姐姐觉得有些突然。我告诉她，没有其它原因，只是问问她最近的健康情况，尤其是腰疼的毛病。她说坐的时间长了就感觉疼痛，我嘱咐她不要太累，别计较得失，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是大事。她说：“谢谢三弟，有空常来。”我说：“姐，我有空会去看你的，你要保重身体。”一提起姐姐，就不由得让我想起过去的许多往事。
说起姐姐，我们这些弟弟妹妹亏欠她的太多了，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弥补。去世的母亲和健在的父亲也觉得对不起姐姐，因为兄弟姐妹多，家中无劳力的缘故，让聪明能干，学习好的姐姐辍学回家，帮助有病的母亲料理家务，照看我们这帮弟弟妹妹。因此耽误姐姐的学业，让姐姐的人生留下遗憾，姐姐嘴上说是自己心甘情愿地放弃学业的，但是心里肯定在抱怨是我们这帮弟妹。
姐姐在家排行老二，在村子里姐姐不但聪明能干、心地善良，而且还心灵手巧。以前父亲、母亲、我和哥哥弟弟妹妹们袜子毛衣毛裤都是姐姐用手编织的，她织毛衣既快又好，有什么新款式只要看几眼就能学会。村子里的长辈都说谁家能娶到姐姐心灵手巧这样的媳妇，是那家的福气。我们当时年纪尚小，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现在慢慢回想起姐姐的勤俭持家，让婆家人无可挑剔，确实佩服老家那些长辈们的独到眼光。
姐姐以前家在农村，当时我也在省城上学，距离姐姐家不远，每逢学校放假，总要乘车到姐姐家，尤其在农忙季节，几乎有空就去，我去大活干不了，只好在家帮着看看外甥女，说起看外甥女，还有一段小插曲，记得那次姐姐姐夫早饭吃过后就去下田了，走之前没有说清孩子吃奶粉的时间和数量，结果我由于看书，竟忘记了外甥的吃奶粉时间，等到孩子哭，我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我猜一定是孩子饿，竟给孩子冲了一奶瓶奶粉让孩子吃了，可能是吃的太多，孩子反胃，第二天孩子说什么不吃奶粉，一直哭喊，姐姐问我孩子吃奶粉的情况，我说今天孩子不吃奶粉，总是哭，姐姐接过我手中的孩子，摸了摸孩子，感觉孩子有点不对，赶快送到村子里的诊疗所问诊，结果是孩子吃的太多，积着了，姐姐回来后嘴上没说心里一定很不满意，怪我没带好孩子。接下来，我再也不敢大意，不只是带孩子，还帮姐姐做些家务活，为此姐姐也很高兴。我上学的第二年，二哥也来到省城的一所学校读书，两个人每到放假，总要约好去姐姐家帮忙。由于来这里两年，也知道了农活怎么干了，因此帮忙的活也多了，帮割麦子，帮着往拖拉机上装麦子，虽然不是很熟练，笨手笨脚，但是能为姐姐干些力所能及的活我也很开心，也是对亏欠姐姐的一种补偿吧！
八五年，姐姐一家由于姐夫的父亲平反，姐姐一家户口由农村户转为城镇户，举家迁到省城，姐姐姐夫也成了无业人员。夫妻俩四处找工作，好不容易找到了，但是工资太低，而且单位对于他们年龄持怀疑态度，性格耿直的姐夫不愿看人家的冷脸，干了不长时间就不干了，就在街上开起了自行车修理铺至今。姐姐比较冷静，没有在乎人家的态度，用自己的能干慢慢适应了工作单位的各种苛刻要求。先后在面粉厂，市容局，饭馆干临时工，时间都不是很长，倒是在超市门口看自行车时间最长。
去年姐姐在回家的路上被摩托车挂倒后，在医院躺了三个月，病愈后腰一直挺不起来，站的时间一长就不行了。姐夫看到这样，就让姐姐辞了这份工作回家休息。姐姐是个要强的人，哪能这么呆在家里，于是在家休息了几天，说什么呆不住了，就在姐夫自行车修理旁边摆了个鞋摊。在有活时忙活，没活时，帮助姐夫修理自行车，由于靠近市区的繁华地带，生意也比较好。每次去省城无论多忙都要到姐姐姐夫的摊位前坐坐，问问姐姐身体状况，姐夫是个实在人，我和姐姐在聊得时候很少插话，只是打个招呼，就忙活去了，让我觉得姐姐找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说起姐姐的婚姻，真的和姐夫很有缘分，姐姐年轻当时长得俊俏，生产队里追姐姐小伙倒是不少，但是姐姐一个没有看上。另外媒人介绍的有工作的也不少，有工人，教师，但是姐姐都没有答应。倒是一个在远房的姑姑在宁夏北部，那年回家探亲时，无意中说起她们那里有一家条件很不错的家庭，家里长子没有工作在农村，其余的都有工作，家里想为长子找一位相貌好，贤惠能干的媳妇，但一直没有合适的。谁知这位远房姑姑来我家串亲戚，看着忙前忙后，以及姐姐的俊俏模样，探亲回家极力撮合了这桩亲事。谁知姐姐和我姐夫只见一次面就成了。但父亲总嫌姐夫没有工作，以后成了家会很辛苦，母亲倒没觉得没有工作有什么不好，只是觉得离家太远。姐姐没有说什么，也许姐姐想走远一些，离开这个贫穷的地方，到外面看看外面的世界才没说什么。
姐姐这辈子命苦，自己愿望没有实现不说，连两个女儿也成了她的遗憾。也许是她和姐夫忙于生计，忽略了对女儿的培养和教育，两个模样和她年轻时一样俊俏的女儿一个也没有考上学，这对姐姐来说无疑是一种心里折磨。姐姐那么要强的人，看到眼下的情景只能唉声叹气。大女儿职高毕业后在一家饭店当服务员，干着干着觉得工作不好，辞了酒店工作，接着在汽车租赁公司当会计，也是时间不长，有辞职了，接下来当过超市的营业员，跑过保险时间都不长。后来经朋友介绍，认识了一位在建筑公司搞装潢的青年，草草地结了婚。现在闲赋在家，我父亲听了很生气，说外甥女没出息，不知道疼父母，体谅父母的难处，可谁能知道外甥女想法呢？二女儿更让姐姐操心，寄希望于二女儿能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结果连三本都没考上，只好自费上大学了，去年毕业后没有正式工作，只好在一家私人公司当文秘，二十四五年龄，该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但是连一份正式工作也没有，姐姐很是不安。我常常到银川看她时他总是提起女儿的工作，婚姻，说女儿让她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我劝她想开点，女儿的事女儿会解决好的你没必要过多操心。再说你供她们上高职，上自费就很不容易了，至于以后的路怎样那就看她们的本事了。姐姐听了我的劝导不再说什么，看来她还是在乎女儿的将来前途和幸福。
姐姐善良和无私就像她的聪明能干一样都是与生俱来的，也一直觉得姐姐因为我们这些弟妹的拖累和家庭的负担而辍学是件憾事，在我看来姐姐的人生本应该属于更大的舞台，可偏偏命运捉弄人啊，她现在过得不是很舒心。因为他们夫妻俩没有技术，所以日子过得很紧。希望他们的女儿能争气，将来能让他们过上舒心的日子。
姐姐，不管世事怎样变，不管时光怎样流，你永远是我的聪明能干姐姐，是我随时可以停靠的港湾，也是弟弟妹妹永远的骄傲！尽管你有许多遗憾，但是你从来没有埋怨过我们，你对我们的付出我会铭记在心的啊！
1988年，爷爷63岁，孙子5岁。孙子午觉醒了，爷爷给他穿好鞋。可不一会儿，鞋带开了，鞋又掉了。爷爷把孙子抱上炕头，又给他穿好，并在他的脚面上拍了一下，吓唬他不准再掉了。这一吓，让孙子记住了爷爷这一生留给他的第一印象。
孙子7岁，不会骑自行车。爷爷要上地里帮儿子收麦子。孙子哭喊着非要去。爷爷只好把他抱上车大梁，嘱咐他把好车把，小合掉下去。可还没骑出胡同口，爷爷就摔倒了。孙子吓哭了，他看见爷爷的手上渗出稠稠的血。
孙子8岁，进一年级。他兴冲冲把新书捧回家，要爷爷包书皮。爷爷把去年的挂历摘下来，剪好，包得齐齐整整，还用油笔在每本书皮上端端正正地写上三个字:x x x!孙子长到现在这么大了，还没包出过像那样干净利落的书皮。
爷爷从小瘸了脚。孙子虚荣，不让人们叫爷爷难听的名儿。一次，他又听到一个人叫爷爷不好的名字。他搬起一块大砖头砸向那人。那人躲开了。爷爷却打了孙子一拐棍。那人笑着说，真有个“愣头青”好孙子啊!
1993年，爷爷68岁。孙子上三年级。孙子脑筋慢，数学差。考完试胆战心惊地告诉妈妈成绩，却总要挨打。每次打得哭时，爷爷就一瘸一拐地走来，抱住孙子。孙子委屈的泪糊满爷爷的衣襟。
北方冬天冷，要烧炕。瘦小的孙子担负起抱柴火的责任。每天傍晚他就去村外抱上满满一大怀的玉米秆，有时还有些小木头。这时，爷爷已经把炕洞的灰掏尽了。孙子蹲在爷爷身边，和他一起烧炕。红红的火苗映得爷爷红光满面。这是孙子记忆中最为幸福的时候。
1995年，爷爷70岁，孙子12岁。爷爷又找了份工作—给村外木料场看门，晚上不回家。下雨，孙子就要给爷爷送饭。有一天路上满是雨水，孙子的大草帽掉下来，一不小L"，提的饭盒掉到地上，馒头脏了，米汤洒了，孙子不敢回家。怕挨打。他站在爷爷给人家看的场子外哭了好久，直到爷爷出来关门。那天晚饭，爷爷就着白开水，吃了两个脏馒头。
木料场的院墙有一个操场大，且是砖垒的，不稳固。下大雨，刮大风就会塌倒一处。孙子和爷爷就站在一起，一块砖头，一块砖头地堵那个豁口。孙子常常自作聪明，弄出点这样那样的摆放花样。爷爷呵呵笑着，给孙子一毛钱去买冰棍。
孙子有个弟弟，常在一起玩。三月的一天，他们拿着牛皮纸去找爷爷，要他糊个纸风筝。爷爷很高兴，煮好浆糊，小心翼翼地裁纸。两兄弟托着下巴，惊奇地发现一条金鱼成型了。装好线，兄弟俩兴冲冲地，到田野里放飞了人生第一个翱翔的梦。
冬天下了好大雪，田里又冬浇。满眼又大又厚的冰层。孙子要爷爷给做个冰车儿。爷爷答应了。他在场里找了几块木板，丁丁冬冬，出来进去忙了一上午。下午孙子就拿到了一辆崭新的冰车儿。冲到田里，冰上一滑。好快啊!孙子一直滑到冰上洒了月晖。
爷爷看的场里有个大菜园。爷爷在里面种了西红柿、茄子、豆角、黄瓜、南瓜，冬天还有白菜。他的大部分时间就是翻土、种菜。傍晚时分，常是浇园。孙子爱玩水，弄得一身泥。他还把爷爷好不容易挖好的水道当成一条大河，提个小船或放个小板。“呜呜—”开船了，一直开到了爷爷站的园里。爷爷骂他不听话，他就是不听话，还笑着，跳着。
孙子上六年级。又是冬天，他跑到一个深水坑边玩冰，一不小心掉了进去，冰破了，他差点被水埋了。好容易抓住了棵枯死的“草杆子”，爬上来，全身都湿透了。他吓得哭啊哭，直到拄着拐棍的爷爷找到他。那以后，他在爷爷床上，足足躺了两天。而爷爷就一直在火炉前坐着，给孙子烘着棉衣，热着饭。
1997年，爷爷回家住了，孙子却开始了他的外地读书生涯!先是离家五里的镇上，后是离家二十里的县城，直到现在，远在异省他方。
离家渐远，孙子的心也渐远。初中生的苦恼与逆反，让他敢于对家人冷漠，包括爷爷。爷爷问话，他不答;爷爷训他，他不理。以前只要听到爷爷咳嗽一声都要询问怎么了的孙子变了，变得那么不近人情。爷爷也开始沉默了，但每个月月初孙子去上学时，他都会从破旧的钱包里掏出十块钱，交给孙子。
1999年，孙子升初三了。期中假期，孙子成了电视机的挚友。爷爷劝少看点，对眼不好。孙子哪里听得进。一天晚上，孙子正专注地盯着屏。就听见轰地一声，原来爷爷挂窗帘，不小心摔倒了。孙子吓傻了!叫醒弟弟，却怎么也扶不起爷爷来……大腿骨骨折!做手术、钉钢板!在床上躺一个月不能下地!孙子后悔了!他无地自容!老老实实地照顾爷爷。爷爷坐着，高兴地和人聊天。有孙子照料，他见人就夸。
高中离家不远，每个星期孙子都要回家。他给爷爷买面包吃，爷爷给他做好饭。孙子也学会了揉面，他每次揉面都放水过一点，因为爷爷说面软做拉条子，揪片子好吃，面硬做猫耳朵好。孙子爱吸那长长的拉条子，也爱和爷爷比赛谁拉得快，拉得长。
课程多了，孙子对历史感兴趣。回到家里就问爷爷，阎锡山怎么治山西的，八年抗战是怎么样的，“文化大革命”是怎么样的……爷爷饶有兴趣地给孙子说着。孙子知道了阎锡山的改革和著名的窄轨铁路，知道了抗战时的二条战线，知道了旧房子墙上的毛泽东语录……
爷爷77岁时，服用阿莫西林过敏，半夜被送到医院打吊针。孙子那时正在医院旁边的学校钻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高考题。事后他才知道。爷爷在医院口吐白沫，全身抽搐。孙子吓坏了!跑回家狠狠骂了弟弟一通。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孙子开始忌妒弟弟。虽然每个礼拜回家，自行车拐到熟悉的门口，他就能极兴奋地喊坐在门边的老人“爷爷，我回来了!”但看到弟弟能像泥鳅一样每天缠着爷爷，孙子心里就酸酸的。
黑色六月在期待与恐惧中过去了。孙子上了西安一所大学。爷爷很高兴，手里拿着录取通知单.翻来搜去地看，还问长问短，问得同样得意的孙子都有些无奈了。
要走了，孙子和父母一起去西安。孙子提着行李，最后看了爷爷一会儿，爷爷坐在门口的样子便永远定格在他的记忆里。谁能料到，这会是爷爷留给孙子的最后一张相片，且是没有底片的。
大学的生活，让孙子兴奋，又让他不适。想家了，接电话的总是父母。孙子只好给弟弟写信，叮泞弟弟照顾好爷爷。弟弟写回信，说爷爷好想念远方的孙子。一个星期天，孙子忍不住又拔了电话。他想父母现在应该不在家。嘟—嘟—嘟—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直到变成“嘟嘟嘟……”孙子想爷爷行动不便，架着双拐，自然慢了。他默默祷告一番，又播了同样的号。“嘟—嘟—”“喂!”那边传来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孙子顿时噎住了，一会儿，他开始号陶大哭!这，是爷爷留给他最后的声音。
2003年的冬天，孙子接到爷爷出事的消息。他崩溃了，买了高价票，忐忑地往家赶。一路上，他揣测着，析求着。但当进了熟识的胡同，看到那一墙的白纸，他晕倒r。被架到爷爷灵前，他哭啊哭啊!他委屈地嚼着苦涩的泪，愤恨地抽着自己的脸颊。
孙子在大学里有许多梦。梦里给爷爷买了轮椅，他推着爷爷在金色鱼塘边看风景;他梦到和爷爷一起坐在大剧院里看爷爷喜爱的《蝴蝶杯》、《打金枝》、《下河东》……他梦到自己把挣来的第一笔钱交到爷爷手上……这一切都终归成了梦，成了一生的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