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七旬的爷爷突然卧病不起,全家人着急得团团直转,请医生,打吊针,一周过去了,仍不见好转。无奈之下,父母趁星期天送爷爷去了医院。
我和弟弟好似出了笼的鸟儿,放纵1m腾了大半天,把一周来压抑在心底的悠闷抖落得一干二净。真是乐极生悲,高兴中我无意把弟弟惹哭了。恰巧父母护送爷爷看病也回来了。瞅着爷爷苍白的脸色和父母沮丧的神情,我给弟弟暗暗示意叫他别再哭了。他好像得势更有理了,哭声一下又提高了八度。我忍不住伸出手来走上前去想教训他一下,不要再雪上加霜了——不料我的举止激怒了父亲,没等我出手,父亲重重地给了我一巴掌。弟弟吓得不敢再哭了,我委屈地眼泪快要掉下来。
“看你哪像个中学生,你连爱亲人、爱家庭都不懂,还能爱干什么?哪像个当哥哥的样子!”父亲怒睁着两眼冲着我直吼。
“你给孩子发的哪门子火?我不就得了点小病吗,你烦什么烦,你?”爷爷开口了。
母亲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嘟吹着走开,“我不懂爱是什么,我懂什么足不爱,就是讨厌!”父亲回头去伺候爷爷,听见我嘴硬,又斜瞟了我一眼。
接下来几天我用郁郁寡欢和沉默来表达我的不满,因为父亲一直不愿理我。直到父母说服爷爷,最终决定去做手术的前一天清早,父亲才把我叫到书房里谈话。
进庄后父亲把门窗关得严实了一些,呆坐了半天才开口:“明天我就带你爷爷上县去做手术。这几天你爷爷不断抱怨自己得病,钱花得太多了,又拖累家人。他一贯念叨要我给你买台电脑,怕你跟不上时代发展的需要.这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说着,父亲长叹一声。
“老人想的是孩子。可你怎么能当着全家的面那么说话呢?那样尤其让你爷爷伤心啊!我也曾挨过你爷爷的巴掌,那是在饥饿年月里。因为我逃学偷吃地里的粮食的生穗他才打我,我当时一个劲地叫喊,因为我俄啊,我没掉泪,你爷爷却掉泪了。他说,‘娃啊,虽说缺吃少喝,还得爱惜生活,不能糟踏你自己,活一世人心里要亮堂,不能糊涂啊。’我当时也不懂怎么才算心里亮堂,只想着能吃饱就好。我还记得有一天午后突然下起大雨,你爷爷从早上出门到天黑不见回来,晚上我和你奶奶等急了,就沿路边走边喊叫,直到后半夜才在离家很远的大路边的一个窑洞里找见,他还为拾了一大捆干树枝,讨到一块野菜和面捏的菜饼而高兴。他准备等雨停了才把那抽干柴背回家,把那块菜饼捂在胸口没舍得吃一口,他要让一家人分享饱暖的希望…”父亲的语气由低沉转到铿锵有力,他极力掩饰着眼中滑过亮闪闪的泪光。
“你爷爷常用简单甚至粗糙的话给我解释生活,成年以后我才懂得,他用点点滴滴言行教导我,生活中不能缺少爱。——今天你多陪陪你爷爷,好让他明天安心跟我去做手术,我现在有事,要先上县去联系一下。”父亲说完,把我领到爷爷跟前他就走了。
爷爷的眼睛紧闭着,平躺在床上,额上有一层细小的汗珠,嘴角不停地翁动,气息短粗,布满老茧的双手有些发肿。“爷爷,您还疼吗?”我摸着爷爷的手,颤颤地问。
爷爷慢慢睁开眼睛,微弱地说:“不疼啊,桐桐,你爸爸像管教别的学生一样管教你,你要听话。他就那么耿直惯了,我老了也拗不过他。哎,这把老骨头,划不来挨一刀,可你爸爸硬是不听,我怕——”我急忙玄开爷爷的话,“手术不害怕,也不会疼的,做了您就不会再受病痛的折磨了……”
晚上父亲回家来时带着一台电脑,母亲悄悄告诉我,那是父亲为安慰爷爷从商店给我赊购来的,并叮呼我要“高兴点”,这是给爷爷的“心理疗法”,让爷爷去轻松地配合手术。这是何苦啊!一种从未有过的钳蜜的惆怅顿时弥漫我全身……
父亲和爷爷去后半个月,我觉得比一年还要长,那焦殊无奈的十五天好不容易才熬过去。我终于看到父亲双目深陷,嘴唇上布满一层厚厚的白甲,守护着手术成功的爷爷回家来了。
“好人一生平安,少受点磨难。”我心里双双在祈祷着。
岁月的风渐紧渐冷,爸爸衰弱的身体又撑不住了,他腿上的静脉曲张时常发作。每个晚上他要在双腿上擦一遍外用药,然后用绷带一圈挨一圈缠住扎好,第二天再去站讲台。实在不行了他就带一把持子坐下来讲课,渐渐地学生知晓了原委,便齐别别地站起来听讲,以表示对他的尊敬。父亲风趣地说:“这样不好,有点像古代‘先生’上课的样子,我们要向前发展,不能倒退。”
家里人一再催促他请假养病,父亲总以高中学生耽误不得,他自己当心就是,人不能只爱自己,还要爱他人、爱工作等等来搪塞。
我实在不忍心看着父亲那么艰苦地撑着,有一天我问他:“爱是什么?有那么多爱又能怎样?”
父亲思索了一会儿说:“爱,是一种伟大的教诲,用爱点亮心灯,人生路上就洒满爱的阳光,即使艰难,也不觉得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