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所爱的脸,当然是人脸,以人脸的尺码,衡量其它脸,如驴脸,确比人脸长得多。因而某人的脸若长于一般人的脸,便会被人骂日驴脸。三国时诸葛亮之兄诸葛瑾脸长,孙权当着诸葛瑾及其幼子与众臣的面,叫人在一头驴子的脸上写下:“诸葛子瑜”(按:瑾字子瑜)四字。若说孙权本欲嘲笑诸葛瑾的脸像驴脸。就该再写上“之脸”二字,少此二字,意思全变,等于说:“瞧,这头驴,名叫诸葛子瑜!”貌似攻其人其脸之一点,实则诛连其人其身之全般,这种偷换概念的游戏太辣手了!幸而诸葛瑾的小公子聪明伶俐,善于循名求实,在“诸葛子瑜”名下添了“之驴”二字,遂使他老子从被嘲为驴的困窘境地,一变而为驴的主人,并留下了这段故事,凑合我现在的半篇闲话。不过,我并不为这头驴子的前景表示乐观。它的新主人能像希梅内斯爱小银那样的爱它吗?如果它的脸不是长长的,孙权便休想拿它作为嘲弄诸葛子瑜的象征物,这场闹剧的根子还是出在它的脸子上,它的新主人能不给它点脸色看看吗了?
脸、脸色,即或是某种笑脸与和颜悦色,也往往令人生畏。因为,有时候,有了脸便有了一切。所谓:“看脸色行事”、“看在兄弟的脸面上”、“不能不给老头子留点面子”,如此等等,家喻户晓,深入人心。只有小毛驴还不明白这些,它才不以人们的脸色为转移呢!随便你脸如瓜子,如满月,如银盘;更不管你“人面桃花相映红”,还是“人面不知何处去”,依然把它的脸子拉长如故。你美你的,我丑我的,让咱们各有各的形骸吧,干么要改头换面,顺应你的那一套!伟乎哉!小毛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