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寒望向灰暗的深邃得看不见它的存在的天空,一付深有学问的样子,特像个正在观研星相的学者。他似乎改变了许多,不再像以往那般的把地震当作做运动,整天就只会嘻皮笑脸,也学会了沉重的感慨。他说,江湖不是我们这一放屁不响不臭的小城所能充当的,可是如果真的遇人不淑,我们就彻底玩完了。
你相信不了你的江湖朋友?我说。我拉掉吴寒的手,然后躺在草坪上,看橙黄色的路灯上的天空。脑里荡漾着高虹霞和黄纷的笑脸,一个单纯而清爽,一个忧郁而寂寞,却都像个孩子一样美丽而温馨。
吴寒也躺在我的身旁,说,你相信义气吗?
我不知道,这对我来说很遥远,或许相信,或许不相信。我却深信你可以为了我而做任何事,这或许便是义气,所以它应该是存在的。
可是如果我看错了人,那我将对不起自己的情同手足的兄弟。那时我想我连做人的资格和脸面也会没有。
那就像我一样做人妖……啊!靠!当我说完我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我虽然不是一风度翩翩的文学青年,长得是很引人无限的伤心,可也不能骂自己是人妖啊。
吴寒没有趁此机会反唇相讥,特忧愁的说,虽然我和他们看似义气云天,吃喝玩乐一起潇洒,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也和咱祖国的西部人民那样喝西北风充作柴米油盐酱醋茶,他们对我是否依然仿如昨日。
这样说来你承认你认识的只是酒肉朋友,而非江湖朋友了?我不敢相信的转过脸看着吴寒。他的眼瞳已经消失了对花样年华的火一般的热情,剩下的只有无限的苦涩。他很少这样。我说,我会没事的,你何必像个娘们似的多愁善感?还是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瞒着我,不让我替你分担?
朋友那真诚的笑容是我活着的意义。
你是不是有病,精神病?怎么说起话来老是那么的高深莫测了?
你丫才有病。下雨了,让我们在雨中做对共度患难的好兄弟吧。吴寒听着由远及近的雨水声,淡淡的说。
这个时候淋雨不好吧?我说。我想到了我们等会是要去打开我的命运大门的,咋能扮成一落汤鸡屁颤屁颤的走去,只不知道在门内等着我的会是丰富丽姿的灿烂的人生,还是一个可以吞噬灵魂的无底黑洞。
这一刻我只想淋雨,至少可以洗涤去我心灵中落漠的尘埃,那样我的心才不会如此的痛,无穷无尽的痛。吴寒刚说完,疯狂的雨水便肆虐的砸在我们的身上脸上和眼睛上,冰凉,深入骨髓的冰凉。
你变了,变得连我也快不认识你了。这雨怎么这么快便过了?你……是不是也闻到了股恶臭?我感觉着一闪即逝的雨水疑惑的说。
这雨有问题,天堂上什么时候也学会蕴藏石油了?吴寒跳了进来,用手指拈起自己的衣服皱着眉头说。他望向前方,接着气愤的骂着,他妈的,那开洒水车的混蛋是不是神经病啊,这个时候还洒水,丫洒的就是什么鸟水?
晕,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一边脱着自己的上衣一边无奈的说。我习惯了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即使每个人都反对,甚至想把我就此灭了,可我还是会走着自己的路。我总有一个信念,做人要做得洒脱。我一个人的时候虽然会常常感到无助而懦弱,可是现在有吴寒在我身旁,让我的心感受到了可以像洪流一样奔腾的不羁,所以我眉头不皱的除去了上衣。
牛逼的家伙,公众场合竟然如此放肆。吴寒眼大那双显然诧异的眼睛说,也罢。接着,他也开始解起衣扣来。他走到路边,对对面那个正在招揽生意的摩托车司机招了一下手。
那满面春风的司机立刻眉飞色舞的横跨公路闯了过来。他一来到我们的面前便立刻裸露出职业笑容,像猪八戒向嫦娥大献殷勤般,笑容里充满了陷阱的味道。他扯开喉咙说,小伙子上哪?
三路,多少钱?
那司机一改笑容,露出一付深思熟虑的样子。我就很不明白,我们又不是在请他作什么军师参谋,咋就作出一付精打细算特有学问的脸孔。他看着我们点着头打着哈哈说,两个人……现在油价又在一个戏的猛长身体……又那么远……五远吧,不贵了。
吴寒抓了一下拳头,微怒道,妈的,当我们猴子洒啊,两元,一口价,不去拉倒。
四元。
妈的,两元,再哆嗦他妈的就灭了你。吴寒说完拉起裤子便要上车。于是我也准备上车,因为吴寒既然决定了要这车,那到最后就一定会坐上这车。
这生意我不做了。那司机似乎看不惯吴寒这付盛气凌人的样子,不满的说。说完,他便要开车走人,样子特气愤。
吴寒一把拉住摩托车的尾架,冷哼着说,你是不是不要在这混了?我就是一昧着良心的欺凌弱小的的社会混混,不载我们到达目的地有你好看。
那司机转过头,眼神复杂的看着我们说,三元,实在不对再少了。
丫再吵就免费。
上车。他掉转头准备开车,不敢再在吴寒面前卖弄口才。口里不满的咕噜着自己倒霉。我想他在心里一定骂死了我们。
到了吴寒的家门前,吴寒把一张五元钱用力拍在摩托车的软件上,说,下次小心做人。然后他拉过我向他的家走进去。
我没有回过头去看那司机的,所以并不知道他现在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什么样的神色。我问吴说,你为什么又给了他五元?到这里的价格一般是三元。
他找吃挺不容易的。
好坏你又和他讨价还价?我苦笑着问吴寒,不明白他为何也学会做多此一举的事了,不像他平时做人的风格。
我心情不爽,找个人发泄下不行?
这……来至于吧?我支吾着,忽然醒悟到吴寒的心依然让不安的情绪纠缠网织到根本看不见快乐。心里一瞬间便涌上一种莫言的感动,鼻子酸酸的痛有种想哭的冲动。这便是我的朋友吗?我做梦也不曾想我会拥有一个情若知己的朋友。
今生,无悔了。
吴寒的父母虽然不是什么商界大享,但也是个颇为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有着成功人士的通病,一般都很忙,并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来照顾吴寒,只是心甘情愿的用钱物来满足着吴寒的需求。所以吴寒很小的时候便已在社会上交朋识友,是潇是无奈的过着每一天。
吴寒的家很大很华丽,他拥有的衣服更是让我可以跌破数付纤维眼镜。我们在他的私人空间里找出了两套最具现代权威性的花花红红的衣服,置在身上后让我们的个性变得犹为特出,俨然成了个可以整天摔得头破血流的社会不良分子。然后我们便一同出了门,去迎接那即将发生在这个城市里的黑暗角落下的异样人生。
我想起了一部香港电影,《旺角黑夜》。心里默默祈祷着这次的生命之旅别真有电影中所陈述的刺激。虽然我一直不肯承认一个事实,就是我晕血,见到那些从伤口上汩流下来的嫣红得直逼玫瑰鲜艳的鲜血我会恶心甚至呕吐,可是毕竟是事实,无可反驳的事实。吴寒并不知道,我没有到底凉晒缺点的习惯。
我和吴寒来到了一间叫“玫香”的发廊前。我停下脚步犹豫着自己是不是真要勇往直前。虽然我的心里并没有畏惧,可是我依然没有勇气跳进去,我怕我一踏入这间即使已进了数次的发廊后会突然间迷失了自己,我怕我以后所走的路将不能再由自己支配和选择,我怕我的父母会因我的堕落而泪流满面。
你的心里现在是不是激流澎湃着一股沸腾的热血,一股即将燃烧青春的沸腾的热血?吴寒对着发廊抒发着热血沸腾的情感,似乎已放弃了不安,留下来的只有兴奋和激昂。
如果我走进这间发廊,我是不是成了一个堕落的文学青年?我压抑着自己的情素淡淡的说。
你想得太多了,这里并不真的是江湖。如果你可以把握自己,你始终还是你自己,除非你已经放弃了自己。我是不会把自己的兄弟拐入黑暗的涌流中的。
那你的那些江湖朋友以后会不会麻烦我?我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当你碰上山鸡的那天起,你就已经和这种生活结下了不解的关系。除非那天起你们不再相遇,是长时间的不再相遇,由时间让他们把对你的影像从记忆中删除。可是你偏偏让他们碰上了你和谁见了都会喜欢的高虹霞在一起,也天意弄人的山鸡竟然是刘姨的儿子。吴寒悲怆的说。他的心里依然在默默的为刘姨的无奈流着伤感的泪。
废话连篇。我说。然后我把手插进裤兜里,像个公鸡一样雄纠纠气昂昂的迈进了发廊。
趾高气扬,态焰嚣张,你不出来混却猫在家里绣弄书生气慨实在埋没将才。吴寒呵呵直笑,接着也走了进来,尚未把屁臀凉在椅子上便开口对老板娘说,老板娘,口干,拿口水来润喉。
我的心里立刻让吴寒的话弄得无比的痛,直道恶心。
老板娘叫方玫艳,一发福的中年女人。面艳桃花,眼笑鼻挺唇巧,本一好看的尢物就因对那些捐赠钱物以赈灾区的大公无私的善事不屑一顾却留在家里吃喝玩乐以至落得个含脂过高的下场算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小小的惩罚。
方玫艳娇媚的笑着说,承蒙寒少还看得上眼老娘,但家教甚严,不敢稍有差池。不过老娘麾下的姑娘们可谓个个国色天香花韵姣放,可以令你一鸟冲天……
得,算我怕你了。吴寒坐下后,打断了方玫艳旁若无人的笑话,接着说,鸡哥来了没有?
我听到吴寒竟然公然如此称呼一个社会大哥便顿感拍案叫绝,把含在口里的冰水全喷洒了出来,落在坐在我对面的一个我从来见过的挺漂亮的女孩身上。于是我忙擦过嘴角的水,对那女孩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是一句很庸俗的道歉说话,我听得也疙瘩直往处冒,可是非曲直一时并想不出别的什么可以令人啼笑皆非的歉意的话,只好将就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