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嗒嗒得响。十分有节奏的,无止息的响着,如果我不是这样被挤压着,我一定会睡去,只是我的头被人潮挤住了,卡在这里,于是就像有人在拧我的脑神经一样,肺部好像也是被挤住了。整个躯体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一定是世界末日。我反复地呢喃着这句话。
母亲说,她生我的时候是在家里。小腹剧烈的酸痛,先开始只是慢慢的循环着,后来便逐渐密集了,她无数次的说我要生了,但终究没有勇气去找医生。年轻时的她还不曾听闻生育的苦痛,这是肚皮里的庞然大物不知要如何让艰辛才能请出来,这让她感到恐惧。但最后,我还是要跳跃着出来一样,折腾着母亲的肚皮。她还说,当时具体怎么样,她已忘掉了。只是记得当时盆骨被撑开的巨大的声音。就连邻居也经常说起,似乎听见母亲我时是抱着敬畏的心情的。“嗯,你妈妈当时骨头被撑开的声音我们都听到了,真是坚强啊”或者“你个冤家,你妈妈为了生你受了都少苦啊。”
我曾暗暗想,母亲都忘掉了的事情,怎么大家都记得。于是便宽慰自己,《子宫日记》里面说产妇会分泌一种便于遗忘生产痛苦的激素,母亲必然是十分正常的忘记了,嗯。忘记了。
近几月母亲又怀上了弟弟。她依然是那么幸福,我看见他跟肚子里的孩子嬉戏。孩子伸着右边的胳膊,她便笑盈盈的抚摸,或者是装腔作势的给上一巴掌。那个小山丘就陷下去了,但马上又会另外鼓起来,母亲又笑了,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我想,假如记忆清晰如初,他一定不会要这个孩子,苦难会左右他,疼痛会控制它。没人会再像经历那种痛。即使孩子,那也不行。
昨天早晨,母亲的肚子开始出现阵阵酸痛,先开始只是慢慢的循环着,后来便逐渐密集了。她还是没有叫医生,只是蹙着眉头,眼睛迷离着。
“妈妈,我们叫医生好不好。”
“啊。一会就好了”
“不会疼的,这样好危险”
“你怎么知道疼不疼”
我无言以对,这是我一直看起来轻描淡写的疼痛吗?这是我假设的已经模糊的记忆了么。
不。
我没资格说假如。母亲肚子里的和我。我们都是母亲的苦难,是他的疼痛,是她永远无法忘怀的记忆。又怎的说假如它不深刻。母亲在厨房做饭时,这记忆还深刻;母亲在为我剥核桃时,这记忆还深刻。生产的记忆,每个的母亲都记得那么深刻,但他们没有时间,没有愿意去回味。
也许我的弟弟也会乘着一辆火车,拥挤着来到世间。她的记忆是模糊了,他必定无法记得深刻。但那嗒嗒声会提醒他,你撑开了母亲的盆骨。别再问妈妈那时的记忆是否深刻。假如记忆深刻如初,那也是无尽的苦痛。不如去陪她笑笑,看看未来。
握着她的手,直至温暖,传到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