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徐徐吹打在夏落晨的身上,她跟着那两个曾经被叫做“爸爸”、“妈妈”的人走出民政局。明明迈着所谓很轻盈的步子,但是心里却像是有一块铅块压着她,压着她,连喘气都变得很困难。“晨晨,”那个男人叫她,“我和你妈妈已经把这个月的生活费打到你卡上了,记得要查收一下。”男人关切的目光并没有使夏落晨冷若冰霜的脸庞变得温润起来。
“知道,然后呢?”夏落晨的眼睛注视着路旁的一个老人卖的花儿,那是什么花儿?五颜六色的,好漂亮。夏落晨看不清,也没有用心去看,她巴不得这次最后的对话早早结束。
“晨晨,爸爸妈妈不在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那个男人又扯出一句废话。
“我知道,还有么?”夏落晨已经有点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了。
“晨晨,”那个女人又说话了,“你真的打算自己一个人住了么?”
夏落晨面无表情地说:“当然。”
她始终记得,父母第一次激烈的争吵,着实吓着了她。她蜷缩在被子里无助地哭,泪水像决堤一样止都止不住。月色入户,她一边哭一边喃喃地说着爸爸妈妈别吵了,爸爸妈妈别吵了,以后我听话,我听话,你们别吵了,别吵了••••••也就这样睡去。醒来以后他们的确是不吵了,只是客厅里一片狼藉。
每次吵架都会有一些家居小物成为“炮灰”。她和妈妈在搬新家时一起买的手绘小花盆、印有他们三个人名字和头像的马克杯、她和同学去青岛玩带回来的小瓷娃娃••••••都成为了战争的陪葬品。她一个人边哭一边打扫着尖锐的碎片。她极力不让自己被那些碎片所伤害,因为她知道不管自己伤得多么严重,妈妈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细心地为她包扎了。
多次争吵使夏落晨麻痹了。她也学会了在争吵中安然入睡,她知道了无论有什么事情记住不许哭。
慢慢地,父亲开始不回家了。先是通宵,到最后,演变成了一个星期的不见踪影。
母亲似乎被激怒了。他如此,她亦如此。
于是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清冷的月,孤单的影,昏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映得愈发孤寂。
她是从那个时候起爱上黑夜的。
也是从那个时候,乐天、开朗、单纯全部一去不复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冷漠、刻薄、不近人情。
“晨晨,这是你自己的选择,爸爸妈妈也不好左右你的决定,所以•••••不过我和妈妈每月会给你打生活费的,自己一个人,凡事要多加小心呢。”
夏落晨多想说:你们的钱拿走,我不会用的。但是她没有经济来源,所以只得接受他们给的生活费。
沉默。
突然没有什么好说的,三个人都沉默了片刻。“没事的话,我走了。”轻飘飘的话语衬着夏落晨轻盈的脚步离去。
“晨晨,你是要回家吗?我送你。”男人在他身后招呼道。
呵,家?是那幢房子么。那还是家么。
父母离婚了,难道她不悲伤么。
路边的那个卖花的老人,有着古铜色的皮肤。他的额头上、眼角边、嘴角边都布满了岁月流走的痕迹。在他布满褶皱的一双大手边,是很多很多盆种在漂亮的小瓷茶杯里的风信子。哦,原来是风信子啊。风信子很漂亮,有很多颜色。但是,真正映入眼帘的,是一盆紫色的风信子。紫色•••••风信子••••••花语有悲伤的意思啊••••••
明明很美很梦幻的紫色,配上风信子,花语,就是悲伤。那一抹紫色在视线中模糊,越来越模糊。眼睛里慢慢地有了水汽。水汽氤氲
开来,最终变成了晶莹剔透的泪。夏落晨闭上了眼,不愿意看到那一抹紫色。在她合上眼的一瞬间,珍珠般的泪落下,滴落在风信子的花瓣上。
她怎么会不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