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土家人有一个习俗,常在居住的正屋外建一个小门,叫做“朝门”。我家住在土家山寨里,门前也有一个“朝门”。
我问爷爷这“朝门”是怎么建起来的,爷爷说,大约从我曾祖父时起,我们家年年都要借债。曾祖父怀疑是屋场不好,就请了一位方士来看地。方士一来,果然说屋场不好,须在我家门前建一个“朝门”,才能六畜兴旺,逢凶化吉。曾祖父便建了一个“朝门”。
自从建了这“朝门”,我家生活似乎逐渐好了起来。爷爷的话,是否正确,方士的话,是否灵验,一时很难说,反正我家门前确实有一个“朝门”存在,的确是那一年听了方上的话后建起来的。
也许是年久失修,这“朝门”现在已破败不堪.有根柱子也空了,里面住上了几窝麻雀,整天闹喳喳的;两扇门也歪了,真是摇摇欲坠,说不定哪天倒下来,还会压伤人哩。瞧那“朝门”不再南开,却朝向了东南方。可是我家的生活呢,越来越红火啦!五叔和其他几个叔叔跟父亲合伙出钱建起了发电厂,七叔办起了加工厂。看看这要倒的“朝门”,叔叔们早就议论开了,说要把它拆掉。
爷爷不同意;“那个方士留下话,要是拆了就要犯五方煞。我倒是不要紧,反正已经老了,你们这么年纪轻轻就……”说着还流出了眼泪。
有一天,七叔对着正在吃早饭的爷爷说:“爹,舅来信,说要你去他那儿小住几天。”
爷爷很快答应了。收拾几件衣服,坐下午班车走了。爷爷一走,叔叔们露出会心的微笑,原来,他们为拆“朝门”才演出了这场“调虎离山”的“戏”。
第二天一早,叔叔们就忙开了,不到半天,“朝门”拆了。
休息时,一位大伯跑来对我爹说:“老大,你是长兄,拆‘朝门’的事,你应该阻止才是.”
听了这位大伯的指责,父母一副懊丧的样子。
爷爷的几个弟兄也闻讯赶来骂叔叔:“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这‘朝门’是随便拆得的吗?老头子一走,你们就要翻天了,成什么体统?”
村里人也议论开了,说我家要断一子绝孙,要倒霉。听着亲戚们的埋怨和邻里的闲话,父亲和叔叔们也有点儿不安。
爷爷走了不到一天,听说拆了“朝门”,立即就从舅公家赶回来。他一脸冰霜,进门就对父亲和叔叔们唠叨了好半天。但“朝门”毕竟是拆了,爷爷只好坐在房里生闷气,家人们都预感到仿佛将有一场大难落下来……
第二天,爷爷在被拆毁的“朝门”那一堆木头里,挑拣了一根较好的“朝门”柱子,深情地收藏在他的床下。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月月过去,一年年过去。六叔熬的“三射草油”远销上海、广州、杭州等地,每年盈利近二万元;七叔的加工厂也越来越兴旺,先只有一台打米机,现在添加了磨面机、磨粉机,每天都是顾客盈门。二叔、五叔和父亲联合经营的电厅,不仅把拥有三百多户土家人的村寨照亮,还为邻近的苗家寨架设了电线,送去了光明。我又以较高分数考上全州闻名的重点中学。那天,爷爷捧着我的录取通知书,激动得张开嘴,好久说不出话来。看着我们家日益兴旺,亲戚邻居的指贵声和那些闲言碎语也销声匿迹了。
8月26日是我上学的前一天,家里宰了几只鸡和鸭。
爷爷还亲自操劳,从床下拖出那根珍藏了好几年的“朝门”柱子,对爸爸说:“拿去劈了熬鸡扬,送XXX去上学!”
一家人忙碌了一天,黄昏时候、晚宴开始了。
明亮的灯光照着餐桌上十几大盘丰盛菜肴,我们一家兴高采烈地吃着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