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东沙岗上的槐林中,有我的家乡——槐乡。槐乡最美的时候,便是槐花戮香的时候。槐花开在三月,三月的槐林远望如皑皑雪峰,连绵起伏。而槐乡,却如淡雅水墨画中的几点墨黛,点缀于一片洁白之中;槐树,遒劲挺拔的树干,正如槐乡男人一样粗犷。龟裂的树皮像父亲青筋暴凸的臂膊;那槐花,却又像槐乡女人那样纯洁,那样朴素。
儿时记忆里,总是奶奶那永远也讲不完的槐花仙子的传说。于是我们便来演“槐花仙子降沙魔”。英子姐长得俏,总当槐花仙子。我们用绒穗般的白花串为她打扮,头上插两只,耳朵上夹两只,嘴里噙两只,胸前缀两只……我们跑,她抓,抓住了便是“沙魔”。“沙魔”是要受“仙罚”的,站在那里。闭了嘴,不准笑,任“仙子”逗,笑了便永远是“沙魔”。我们跑啊,闹啊,常常笑得抱了肚子,躺在柔软沙岗上,站都站不起来,任震落的槐花像纷扬的大雪撒进嘴里……
最令人难忘的是母亲做的槐花团,在那青黄不接的岁月,那刚乍了尖的槐花便成了人们的“救命粮”。槐花从三月一直可以吃到麦将熟。那时,我们的任务便是将槐花,持一篮洁白的槐花,母亲便拌上几把黄灿灿的玉米掺子,蒸了给我们吃。那黄白杂陈的面团团,是槐乡人永远吃不腻的佳肴。
前年暑假我回到家乡,小侄老远便飞跑过来迎住我,趴在耳朵上神秘地说:“叔叔,这回我给你留了个顶好顶好的东西。”又偷眼瞅了瞅嫂子,“妈说先不让给你说。”一下子把我们全逗笑了。一到家,他便拿出宝贝—一个洁白小瓷瓶。瓶上绘有一个“槐花仙子洒甘霖”的图案,还有几个小字:“林岗槐花蜜”。嗬!我着实吃了一惊,小侄又诡秘地告诉我,这是他妈的蜂场酿制加工的槐花蜜。
我迫不及待尝了一口,啧啧,甜得浑身轻爽。
去年暑假,我又回家,还没进村,远远就有一股酒香扑鼻。于是我循着酒香走去,在村西头槐林边有一座新建的酒厂,我便决定去探个究竟。一进厂门,便碰见小刚哥,谈话间才知道他是厂长。他向我介绍用槐花作原料酿出的“林岗大曲”一下子就远近闻名,离开酒厂,又置身于茫茫槐林中,不禁无限感慨:槐花,在新的春天里,又为槐乡人增添了新的光彩,愿明年的槐花开得更多、更艳、更香、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