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宾朋满座的高家小院里,新郎新娘在鞭炮声中,被看热闹的街坊邻居簇拥着入了洞房。大家有说有笑,好不热闹。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别闹了,老太太哭了!”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给怔住了,屋里的气氛顿时凝结了。一双双眼睛不由得将焦点集中到上房老太太的脸上,眼睛带着疑问: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哭什么呢?要问老太太为什么哭,这盐从哪里咸,醋从哪里酸,还得听我从头说起…… 这位老太太名叫郭金香,身边有一女取名高玉倩。玉倩这姑娘从小就长得天真活泼、聪明可爱,与邻居高玉龙非常要好。要论起年龄他俩同岁,玉龙生日大典,两人如同亲兄妹。有好吃的东西,都要让对方共同分享。他俩真可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命运就这样把两颗赤诚的心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光阴似箭,日月往再。
随着岁月流逝,他们渐渐地由少年成长为青年,并且同时加入了共青团。村里的姑娘小伙子们是了解他俩,都非常羡慕;有的人说他俩是天生的一对,是牛郎织女下凡…… 然而,天不作媒,事与愿违。就在两个年轻人愉,, .好牙:之时,玉龙陪着玉倩住进了市医院。经过主治大夫的临床验证,玉倩患的是恶化性胃癌,已到了晚期。两个青年人听了大夫的诊断后,不相信这是事实,但事实却偏偏如此。 自从玉倩姑娘住院后,玉龙守候在身边,没有离开过半步。医生虽然竭尽全力地为玉倩姑娘治疗,也没能把玉倩姑娘从死亡线_L拉过来·一就在1986年8月5日,死神把她带走了,当时她只有}3岁,仅仅度过了短短的23个春秋。她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块生她养她的土地,离开了她的玉龙哥,离开了她的母亲和亲爱的伙伴们。她怀颗金子般姑娘的心,怀着对人间的眷恋,和我们永别了。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凋零了……
女儿死了,对做母亲的来说,这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打击啊,从此,只剩下一位孤寡老人孤伶伶无依无靠。玉龙决定照顾好这位孤寡老人。父母支持他说,照顾孤寡老人是我们国家的社会美德,是你们青年人义不容辞的职责;你应该照顾好你高大娘。玉龙来到了高大娘家,主动挑起了家庭重担,他对高大娘说:“大娘,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亲儿子。” 自从玉龙来到高大娘家,这个家庭又充满了一片生机。同时,村里有一位热心的姑娘,名叫高金凤,也经常来高大娘家里帮助干这干那,对老人照顾得非常周到。记得有一次,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老人得了流行性感冒,高烧39. 5度,烧得老人糊里糊涂,神志不清。
她一会儿拿王龙当玉倩她爹,一会儿拉着金凤的手叫玉倩:“倩儿,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你知道娘是多么地想你呀!倩儿,难}r说,我们母女是在梦中相见吗?’夕两个年轻人看到这情景,不由得流下了同情怜悯的热泪。他俩交换了一下眼色,玉龙便披起雨衣,拿着手电筒,来到了赤脚医生家里,请来了赤脚医生为大娘诊怡医生看了大娘的病情,马上开了一张药方,需要到药材公司去包药。玉龙送走了医生,对金凤说:“你看好老人家,我要连夜去抓药。”金凤理解玉龙此刻的心情,便对玉龙说: “你放心地去吧,我一定把大娘照顾好。”说着,为玉龙披上雨衣,目送着玉龙消失在雨天相连的夜幕之中。玉龙取药回来,已是深夜1点多钟。他们为大娘煎汤熬药,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大娘的身体痊愈了。老人高兴地对街坊邻居说,这两个孩子对我,比亲生儿女还要孝顺。
时间一长,高大娘发现这二人很合得来,便试探地问金凤,愿不愿意嫁给玉龙。姑娘听了,只羞得芳心乱跳,粉面通红,微笑着点了点头。高大娘非常高兴,又找来玉龙,提起了这门亲事。玉龙听罢,脸涨得通红,跟巴掌打得一样,很久,才n} u;着说:“就怕人家相不中咱,只要她愿意,娘,你就看着办吧。”高大娘为这一对年轻人牵了红线。1987年元旦,他们结婚了。不见金鞍,不想骏马。高大娘见这一对小夫妻双双入了洞房,想起了自己的女儿玉倩。孩子再好再孝顺,毕竟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哇;想到此,禁不住凄然泪下…… 小夫妻听说母亲哭了,双双跑来上房询问:“娘,你哭什么?”高大娘见儿子与媳妇这一问,慌忙换了一副笑脸掩饰说:“看见你们结了婚,我心里高兴啊……”
[评析】 这是一曲当代青年高尚情操的颂歌。 共青团员高玉龙,在郭金香老人的女儿玉倩不幸病逝后,义不容辞地来到老人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孤寡老人的事迹,是十分感人的。作者以蕴含着深情的文笔,对人物的情态、’: 语言、思想与行动作了多方位的刻画与描写,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起笔倒叙,设置悬念,然后铺展开来,收笔回扣,首尾照应。全篇构思巧妙,跌宕有致,是本文的突出特色。 语言平实亲切,流畅生动,鲁北地方韵味浓,是本文的又一特色。 值得注意的是,高玉龙照顾孤寡老人的事迹与其爱情故事文章是交织在一起写的,而作为主体的照顾老人的部分只详写了一件事,这就显得单薄了些;这样处理,倘有不慎,就会有喧宾夺主之嫌。
从我懂事起,每逢节假日,家里便宾朋满座,烟雾茶气,往往要到深更半夜才飘散殆尽。最常来的,要算大姑婆、四姑奶奶、五叔公、六叔爷了。长辈们最热门的话题,便是爷爷而今在那边做的什么生意,发的什么财。谈论之余,他们常常沉浸在温馨的回忆之中。
六叔爷说:“小时候三哥最疼我了,什么都让着我。”
大姑婆惟恐落了后,抢过话题:“三弟那时可调皮啦,我这当大姐的总是护着他!”
随后,他们会不约而同地抚摸着我的小脸蛋,感叹道:“要是你爷爷明天就回来,那该多好呀!”
这些永不变更的话,我可以一字不漏地默写在作文薄上,而且毫不费力地描写出他们说话时的各种神态。
我不明白叔公姑婆们为什么如此起劲地为爷爷唱赞美诗。我只真真切切地记得,小时候,奶奶经常是含着眼泪,用爷爷的辛酸故事给我编织催眠曲。连爷爷七岁时被大姑婆打得小腿肚上青一块紫一块,我也能背出其中的原委。未见面的爷爷,在我的睡梦中,永远是那么一个苦命的孩子!
可怜的爷爷,如今成了他众多兄弟姐妹盼望中的星星月亮;而从前,则是他们的一块心病,一顺克星。据说哪位姑婆的儿子要参军上大学,哪位叔公的女儿要晋升提干,都受到过爷爷的牵连影响,于是有的干脆声称与我们家断绝关系。
爷爷14岁便随一门远亲到海外谋生,21岁回家成亲,不到四个月又含泪告别了奶奶——因为大家嫌爷爷什么都不会,不愿多侍奉一个三少爷,哄他再次出洋.从此,苦命的奶奶夜夜孤灯,一把眼泪,满面愁容,抚护着爸爸,守了38年活寡。当然,爷爷那时也曾寄回手续来接奶奶母子,但大家惟恐她一走,断了外汇来源,硬把奶奶给扣下了。
此后,从乡亲口中得知,爷爷在那迩先是当小伙计,后来做地产生意,又经营了一座橡胶园,发了财。于是,我们家,被冷落了几十年的门庭渐渐热闹起来。过去处处被人瞧不起的“守寡婆”奶奶,居然成了人人尊敬的三嫂子,甚至有人提议为她立“节烈坊”。
爷爷终于回来了,四年前的一天,拖着大包小包,辗转香港,回到家里。眼见得儿孙满堂,爷爷激动得老泪纵横。待他平静下来。那包里的东西全被那群亲爱的兄弟、姐妹分光,连一件裙子、一条丝巾都没给我留下。爷爷说,这样倒好——他这38年欠下的人情侦太多,如今也了却一桩心事。
爷爷啊,天真的我们居然认为这世上的“人情债”还得清!今年春节,爷爷第二次归省,原不准备惊动亲友,只随身带了一只皮箱,内装几身换洗衣服,一进门就乐呵呵地对爸爸说:“这次旅行真是轻松愉快!”
我一手接过皮箱,一手搀爷爷坐在沙发上。谁想到,奶奶下厨房一碗点心还未煮好,姑婆叔公们便鱼贯而入。我恍然大悟:如今是信息高度灵通的社会哟。
“三弟呀,怪不得今天一早,门前喜鹊喳喳叫个不停。”大姑婆那绽着青筋的双手拉着爷爷,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我不禁嘀咕:你家住繁华市中心新公寓大楼,连树都未栽,哪来的喜鹊?接着,犹如众星捧月,爷爷的兄弟姐妹们把他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地说了许多思念的话。爷爷激动得晶莹的泪花夺眶而出,紧紧拥抱他们。可怜的奶奶捧着热气腾腾的蛋汤,怔怔地站在一旁,竟无从插嘴。当大家沉浸在温柔的手足亲情中,爷爷好像突然记起什么,从衣袋中掏出一大沓红包,不论男女长幼,一人一包。
只见大姑婆迫不及待颤着手打开封口抽出钱,那对金鱼眼鼓得尤其凸出,把钱数了又数,还一张一张使劲地搓,仿佛要把一张搓成两张,两张搓成四张。
六叔爷的脸憋得通红,终于开口了:“三哥,这次没带行李?我还以为……”他咽了口唾沫,没往下说,但大家都会意。爷爷不谙世事,笑着如实说了。
片时的沉默。我不由自主地往沙发椅里缩了缩。姑奶奶们脸上的春风霎时结了冰,她们凑到一起,先是不满地嚷嚷着,眼睛扫视大厅,见没人开口,便大声嚷嚷开了。这个拖着小妹问问,爷爷给的小提包里有几两黄金;那个指责奶奶没良心,自己家里什么都有,她们连“二喇叭”都买不起。人家都盯着桌上那架新潮音响电唱机,可爷爷毫无送人的意思。
我不禁一阵阵发冷,明白了姑奶奶们殷勤的来意。
爷爷“嚷”地站了起来,脸色很吓人。“砰”的一声,手掌重重地砸在八仙桌上,荷包蛋撤了一地,碗破了,汤匙也碎了,尖利的瓷片刺破了爷爷的手指头,鲜血直淌。叔公姑婆们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又是片刻难耐的沉寂,爷爷扬起那发抖的手指头。像一面旗帜,指着大门——送客。四姑婆上前去,还想表示点儿什么.爷爷皱紧眉头,合上眼,挥了挥手:“我累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喧闹了一天的大厅宁静下来。奶奶默默地清扫地板;我帮着爸爸妈妈给爷爷擦手、包扎。一抬头,蓦然发现两行浑浊的泪珠,顺着爷爷的腮帮流下,滴到地上。
不懂事的小妹还在摆弄那架电唱机,传来了电视剧《红楼梦》那凄恻的主题歌: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